轻轻梳理着若狐柔软的金毛,蝶舞又想起了刚才那个黑衣少年。搜遍了云蝶舞的所有记忆,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那少年冷傲不拔的气质在同龄人中十分少见,与她之前认识的人并不相似。今天第一次见面,那少年话语不多,却让她觉得很久前便认识了。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
“若狐,今天我在酒楼碰到了一个少年,不知是什么来历。但,看他的服饰,应该是森丘来的。不知……天痕他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他临走时说,不到三个月便与我在巽飞相见,不知他会不会来,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到。你一定也想念他了,是不是?”
嘴里念着天痕的名字,蝶舞眼中露出了温柔的光芒,嘴角也不自觉带起一抹笑意。若狐抬起头,用血玲珑般剔透的眼睛望这蝶舞,眼中似是闪过了一丝迷茫。
“我知道你听不懂。或许,你若真的能听懂,我也就不会说了。”蝶舞拍了拍若狐的头,嫣然一笑,“好了,不瞎想了。等我养好了经脉,便要抓紧修炼。今早,我去白云学院听了关于五系法术的讲解,受益匪浅。以后,便每日去听好了。若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若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似对去白云学院听课的事情毫无兴趣。
“就知道睡觉。你是属猫的,是不是?”口中笑叱,蝶舞轻揉着若狐的耳朵,若有所思,“这些天,我太过大意了。两天之内,竟然两次种了定身咒而毫无察觉。还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后,我要格外小心才是。”
对着若狐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蝶舞渐觉困倦。以她的身体状况本该卧床休息,不该四处走动,更不该再次动用真气。到了此时,已是身心疲惫,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王上……”小丫鬟刚叫出了两个字,百里飞云便以手势让她收声。这丫鬟换做碧儿,便是在林水城时,戴青城送给蝶舞的那个。只是,后来百里飞烟一直陪伴在蝶舞左右,碧儿也只有跟着百里飞烟的丫鬟干些零碎的活,打打下手。被戴青城选中后,她曾专门修习礼仪,第一次面对本国的一国之君,自然不敢失了礼数。
“你下去吧。”百里飞云没有问蝶舞在不在,也没有问蝶舞再做什么,便挥手让碧儿退下。以他的风属真气,可以轻而易举地探知蝶舞的气息所在,和她的气息动向,根本不需询问。
碧儿见百里飞云发话,不敢违逆,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退出了寻香苑。
百里飞云轻轻推开屋门,透过银钩拢起的一边纱帐,便能看到蝶舞的半边睡脸。不知是他的脚步太轻,还是蝶舞睡得太沉,直到他走到床前,蝶舞都没有醒来。反而是若狐警醒地抬起头,用一双深红色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百里飞云。
伸出一根玉指挡在唇前,百里飞云朝若狐淡然一笑。
似是明白了百里飞云的意思,若狐眨巴了两下眼睛,就不声不响地闭眼卧回蝶舞身旁。
走到蝶舞床前,百里飞云探出左手食指和中指,想要查看蝶舞的脉象。然而,手指离蝶舞的玉臂还有一尺远时,蝶舞颈上的无痕刀坠便盈盈发出了明亮的十色光芒,似在警告他,若在碰触蝶舞的,便对他不客气。
微一抬眼,看了看无痕刀坠,百里飞云莞尔一笑,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是无奈?是悲凉?是欣慰?是感伤?只是,这一丝神情稍纵即逝,那深邃的眼眸瞬间便又恢复成平静无波。不再去管无痕刀坠,左手二指笔直搭上蝶舞的脉门。
说也奇怪,白日里,雷傲想要轻薄蝶舞,便被无痕刀的力量坠弹飞了出去,此时百里飞云的二指搭在蝶舞玉臂之上,无痕刀坠那耀眼的光芒反而平和了下去。
发现蝶舞的脉搏愈发混乱,百里飞云微微皱眉,无奈地摇了摇头。左手停在蝶舞腕脉之上,百里飞云咬破右手食指,在眉心画出一道血符咒印,然后五指掐诀,闭目默念法咒。夺目的白光由他眉心的血咒中发出,再次睁开双目之时,他那原本漆黑如夜的眸子,竟已赫然便成了淡漠的银色。
血咒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时,百里飞云全身都已被云雾气悬笼罩,散发出柔美的白光。继而,那白色的光芒向蝶舞身上渡了过去,将她笼罩其中,围着她旋舞不息。随着云雾旋舞,蝶舞已显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樱唇也恢复了血色。看起来,百里所施展的法术竟然与水系法术中的流风回雪又异曲同工之妙,却比流风回雪的效果更为明显,恢复得也更加迅速。
等蝶舞的脉象恢复平和,百里飞云才闭目收术,伸掌抹去了额头的血咒。睁开眼,方才那淡银色的眸子又已恢复成了墨黑。轻舒了一口气,他没有惊动蝶舞,便转身出门,翩然离去。
“云姑娘,五殿下来看您了。”碧儿的声音将蝶舞从梦中唤醒。抬头望望窗外的天色,已是黄昏了。
翻身坐起,蝶舞只觉四肢百骸说不出得舒服。心中诧异,蝶舞运真气游走经脉,发现之前脆弱不堪的经脉竟然都又恢复得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还要通畅。不由得一阵惊骇:只是小憩了一会儿,内伤怎么会如此迅速地恢复了?先是师兄不辞而别,出外办事;接着自己两次中了定身咒,毫无头绪;现在经脉的伤损又莫名其妙地复原了。自从到了渺天城,怪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实在让她摸不着头绪。
“云姑娘?”知道冷漠闻还等在外面,碧儿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蝶舞回过神:“没什么,你去忙吧。我这就出去见他。”说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出房门。
“听说,你今天中午又遇到了雷傲那伙人,我有些担心,来看看你。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冷漠闻一脸担忧,看到蝶舞便上前询问。
“别担心,他们没敢对我怎么样。”怕冷漠闻为自己操心,蝶舞没有说出自己再次中定身咒的事情。只是简简单单将白天的事情一笔带过。
冷漠闻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六弟不在,云姑娘多加小心。我……我此来,也是有事跟云姑娘商量。百里大人派人来跟我说,希望我能够搬去炼丹房,利用在渺天城的这段时间,跟那里的药师们多多探讨下药理。我思量再三,觉得留在琥珀台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便听从百里大人的建议,去炼丹房多学些药方,磨练一下技艺。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这是好事,漠闻尽管放心去吧。不用为我担心。”蝶舞淡然一笑,衷心为冷漠闻高兴,“我听说,各国的药师都有自己不外传的药方和炼丹技艺。百里大人肯你进入巽飞的丹药房,就是肯将这些不外传的药理教给你了。这样的良机千载难逢。漠闻千万别错过。”
来寻香苑前,冷漠闻对是否要搬去炼丹房之事,还犹豫不决。毕竟,此去至少有一个多月不能在见到蝶舞。听蝶舞极力赞成此事,这才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那我便跟云姑娘辞行了,今晚便搬过去。”
“好。”蝶舞顿了顿,又问道,“炼丹房……也在这王城中吗?”
“不是的。”
冷漠闻伸手指向北方。蝶舞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云层飘渺,雾气缭绕,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山丘。山丘上又似坐落着一座建筑。只是,雾气太浓,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百里大人说,巽飞的炼丹房坐落在圣风神殿之中。圣风神殿位于渺天城的最高处,应该就在那座山丘之上了。”
圣风神殿?蝶舞这才想起,五大国各自具有自己的神殿,自己来自水韵国的圣水神殿,天痕是森丘圣花神殿的圣者,巽飞当然也有聚集国内法力高强术士的神殿。既然,一国炼丹的药师比法力高强的术士还要珍贵,圣殿便是药师最好的栖身之所了。难怪冷漠闻说要辞行,圣风神殿与渺天城之间的距离并不近,要在那里专心研习药理,就不可能再分心跑回王宫了。
望着冷漠闻远去的背影,蝶舞心中飘起一丝落寞。师兄走了,冷漠闻也要离去。三人一同从水韵来到巽飞仅一天,便各自分道扬镳,只留她一人在异国王城之内。碧儿已经走了,环顾这陌生而清冷的庭院,她心中一阵空荡荡的,竟而有些想家,想早日回到坎梁,回到圣水神殿,回到云府。
若狐轻盈的纵跃到蝶舞身边,仰头用天真无邪的眼神望着蝶舞。
“你也为我担心了?”蝶舞俯身抱起若狐,将她抱在怀里。
感受着若狐身子的柔软温暖,蝶舞飘荡的心,渐渐踏实下来。为什么,自己方才刹那间一阵六神无主?难道……是觉得寂寞了?那些脆弱的感情,自己早在七岁之前便已封印起来。怎么会在此刻突然涌上心头?莫非,是受了云蝶舞那柔弱性格的影响,才会如此?
“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是想我了?”
一个悠扬若箫声轻奏,婉转若琴弦浅弹的声音抑扬入耳。蝶舞胸口猛地一震,抬起头,失声惊呼道:“天痕!”
凌天痕依旧一袭绣着绿丝花纹的黑袍,青丝乌瀑般笔直垂落下来,深邃的紫眸之中笑意流转。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将面具取下,用三根玉指兰花吐蕊般优雅地捏着。一张羡煞天下女子,倾倒六界众生的脸上,带这一抹邪魅的笑意,撩拨得蝶舞心驰神眩。
压抑许久的心情在胸口瞬间炸开,焦虑、担心、疑惑、不安的心情立时被惊喜、激动、欣慰、欢悦所代替。蝶舞险些便想扑进天痕怀里,但指尖方动,便硬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只是,不尽的喜悦之情已从眼中流露出来。
没等蝶舞开口,若狐已经欢悦地跳进了天痕怀里。四条尾巴不停上下翻飞摆动,满眼都是兴奋惊喜的神情。凌天痕笑着拍了拍若狐的头,将它放在地上。若狐似很不情愿离开他的怀抱,却还似乎乖乖蹲坐在了原地。
走到蝶舞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阵,凌天痕微微蹙眉:“气色虽然不错,却瘦了不少。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是不是?”
强压着激荡的心情,蝶舞微微摇头:“我不打紧。虽然遇到些小小的风波,却都已平安度过了。倒是你,回到森丘之后,有没有受什么惩罚?圣花神殿的长老,有没有再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