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那座山坡,眼前出现了一个水潭,一条河流由潭中流出,回环下山。只是,河里流动着的不是水,而是岩浆。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冷子兴心中也不由得一沉。盈雪说的确是实情,看来这个火潭,就是他们之前赖以生存的水源。因火劫变成了炙热的火山,流淌出岩浆。盈雪所说的焰泉洗浴,莫非便是要他到这岩浆里洗澡?岩浆滚滚,人若掉进去恐怕瞬间便要化成灰烬。说得好听,在里面洗浴,怎么可能?
“小子,进去!”羽族族长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对冷子兴说四个字。
冷子兴驻足的地方离岩浆的边缘还有一丈,却觉得自己似已站在了火堆里。就算他胆子再大,要他往岩浆里跳,他也不由觉得头皮发紧,犹豫不前。
“哼哼!怕了,是不是?”羽族族长话中满是轻蔑讥讽之意。
心里知道,自己如果露出半分恐惧的表情,便会让对方瞧不起,冷冷子兴哈哈狂笑了两声:“怕?小爷压根就不知什么叫害怕。”
“不怕,还不滚下去!”
“父亲大人!”盈冰仿佛用尽所有力量,才出声截住了父亲的话。她一直默默低着头跟在冷子兴身后,也便没有人去注意她的存在。听到她的叫声,才一齐朝她望了过去。只见她脸上惨白,身子微微发抖,眼中已是泪光盈盈。
羽族族长的目光如两道闪电般打在盈冰脸上,无形的压力让盈冰的心猛地收紧,有些喘不过气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父亲大人,求求您,不要……不要逼他逼得这么……”
“啪”一声脆响,盈冰脸上已印上了五个殷红的指印。羽族族长用一记耳光,打断了盈冰的话。
盈冰脸上火烧般地疼痛,也不敢出声喊疼。两个泪珠潸然滴落,她猛地跪了下来,咬了咬嘴唇,继续倔强说道:“女儿恳求父亲大人,不要逼六殿下。”
羽族族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身上的战气却如惊涛骇浪般瞬间爆发出来,猛得朝盈冰席卷过去。将盈冰整个人轰得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住手!”冷子兴最看不得女人哭,更看不得男人对女人动手。他对盈冰的心结虽然还没有解开,却仍无法忍受羽族族长对女儿如此严酷。一股豪气撞上心头,傲然说道:“有事直接朝小爷我来!拿旁人出气,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不就是洗热水澡吗?小爷这两天身上不舒服,早便想下去洗了!”嘴里说着,冷子兴转身甩开步子,毫不迟疑地朝岩浆走了过去。
“殿下留步!”盈雪开口叫住了冷子兴,“殿下别担心,进入焰池之前,运全身真气于体表抗拒酷热。你天生水灵,定会性命无碍。”
没有想到,盈雪会出言提醒,冷子兴愣了愣。心思一转,心中暗笑:是了,他们还要靠我体内的真元对抗天界。若让我在这里尸骨无存,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过,盈雪姑娘这次倒是多虑了。我此去又不是去寻思,岂有不运功抵抗热力的道理?
心中好笑,冷子兴仍是朝盈雪点了点头,笑道:“多谢提醒。”然后,大步流星朝地朝岩浆走去。
走到岩浆旁,冷子兴激荡体内所有真气,运于体表。如烟般飘渺的蓝光从他身上丝丝缕缕散发出来,将他笼在一阵蓝烟般的光雾之中。一瞬间,他的袍袖随真气鼓荡,乌发摆舞空中飞扬,深蓝色的眼眸中光晕流转,显得整个人飘然若仙。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望着此时的冷子兴,连羽族族长心中也不禁一阵心驰神往。妖的力量虽在人类之下,但在六界中的地位却在人界之下。妖想要修仙或修魔,便要先幻化成人形,再行修炼才能的成正果。只因妖和鬼一样,身上有着极难洗脱的浊气。
冷子兴天生水灵,自降生便带着三分仙骨。羽族族长虽然已修炼了百年,仍无法洗净身上的秽浊之气,更别说练成冷子兴这样的清骨仙风。看这眼前的冷子兴,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欣赏之意。
运用水属真气护体,冷子兴再不犹豫,迈步朝岩浆里走去。一只脚踏入岩浆,顿觉一阵钻心的热痛从脚掌直蹿上来,忙催逼真气驱散热力。事到如今,只有破釜沉舟,就算双腿废掉,他也不能再退缩。于是,紧咬着牙关,一步一步继续向岩浆中心走去。
蓝光流舞,从冷子兴的体内溢出,与岩浆碰击,化成白烟向冉冉上升起。随着身子没入岩浆,白烟也越发浓烈。
冷子兴心念动转,发现自己的真气比之前强盛了许多,至少已经突破了三十级。不知是因为服用炼魂丹激发了体内天生水灵的力量,还是因为在妖界更容易发挥出法力。若换在以前,自己现在早已融化在岩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如此,钻心的疼痛仍从各个毛孔穿入体内,疼得冷子兴满头大汗。只是,体外的温度太高。汗水刚流出,便被蒸发成了白烟,随着法力耗损成的白烟散发开去。体内的水费飞速被蒸干,冷子兴明白,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烧化,也会被活生生蒸成人干,必须赶快想办法脱离困境。但以他现在的力量,支撑已经是极限,根本无力消散岩浆。
疼痛使冷子兴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突然想到了那些关于天生五灵的传说。据说,具备天生灵力的人,自出生就有操控相对属性法术的力量。只要勤加修炼,日后必定可以破解成仙。也有人说,具备天生灵力的人便是神界的神祗下凡,为避免自身强大的力量引起人界混乱,才将力量封印起来。
关于天生五灵的说话还有许多,每一种都将灵力夸耀得神乎其神,潜力无限。这股强大的力量到底要如何激发才能使用出来,冷子兴却是毫无头绪。他只能肯定一点,如果无法激发出潜藏在体内的力量,他便只有死路一条。就连羽族也不会救救他。对羽族来说,一个连岩浆的热度都无法抵抗的人,又怎么能震慑住火劫?何况,当世的天生水灵并不止自己一人。若是自己死了,他们还可以去向子空下手。
想到子空,冷子兴心中一寒。自这个弟弟出生,他便将保护他,将他推上王位当做自己的使命。如今,这个使命已经完成,子空已经成为了水韵的一国之君,他绝不能再让子空又什么闪失。就算是拼了性命,他也不能让妖族去对子空下手。
只因盈雪说过,如果没有他,羽族便要向子空下手,冷子兴至今还没有动过逃跑的念头。他并不怕死,但若是自己搭上性命,仍要累得子空被牵连其中,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心中一阵焦急,一个大胆的念头:反正这样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不然便放手一搏。看看这水灵真元,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
心念一起,冷子兴立刻将想法付诸实践,骤然撤掉了体表的护体真气。体外的蓝光瞬间消散,白烟也恍然淡去。
“啊!”站在岸边观看的盈冰,惊叫出声,便想冲进岩浆之中。
“你做什么!”盈雪一把拉住盈冰的手腕将她拽住,厉声叱道,“他疯了,你也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盈冰扭头望向盈雪,泪水已夺眶而出,嘴唇也已咬出了鲜血。自冷子兴第一步踏入岩浆,她的心便撕裂一般地疼痛。那时,她才发现,自己心中对冷子兴的情义竟已如此之深。看到他受苦,心中比他还要难受百倍。可是,为了救全族的性命,她又能怎样?这时,看到冷子兴这种无异于自杀的行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怕父亲动怒,盈雪本想先行发难斥责两句揭过此事,可是看着盈冰失魂落魄的样子,训斥的话便没有说出口。手不自觉地将盈冰抓得更紧,怕她真的做出傻事来,盈雪心中一沉:原来这傻丫头对冷子兴已喜欢到如此地步。看来,冷子兴若是真的死了,她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撤掉体表的护体真气,冷子兴只觉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仿佛瞬间便要融化。或许因为物极必反,他已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微微苦笑,心想:看来我冷子兴终于还是要死在这里了。回首前尘,我这一生不能说无愧于天地,倒也对得起良心。只是……只是,还放心不下子空;只是,还没有对师妹将出我的心意……
脑海中闪过蝶舞的倩影,冷子兴本已绝望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渴望:至少,应该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就算被她当面拒绝也无妨。只要能站在她身旁,望着她窈窕的身影,闻着她清雅的发香,就算多一刻也好。即使要死,也不能这样窝窝囊囊死在这种她不知道的地方!
一丝对生命的渴望萦绕心头,冷子兴胸膛中气血翻腾,似要炸裂开来,丹田中蓦的又一阵清凉的气息涌将上来,瞬间充盈到了他的全身。周围的灼热感猛地消失不见,恍惚间他好像又已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圣水神殿,与子空在浅池中踏着水花嬉戏。清澈的池水溅起,如串串晶莹透明的碎钻,在身侧飞发散……
回到寻香苑,蝶舞只觉得满身疲惫,一头扎在了床上。前一日冲破定身咒所损伤的经脉还没有复原,今日又强行动用了体内的真气和战气。经脉早已不堪重负。好在定身咒的是时效只有一个半个时辰,湛清灵陪她聊了一会儿,也便过去了。
若狐正蜷成一团卧在床角睡觉。自来到白云学院它便很少出门,一天到晚只是赖在床上呼呼大睡。见蝶舞倒了下来,若狐吓得蹦起来跳到了一边。深红色的眼睛瞪着蝶舞,似是非常不满。
“呵呵,怎么?打扰你睡觉,你不高兴了是不是?”一个翻身,蝶舞将若狐搂进怀里,倚在床头,自出了水韵城,她与若狐越来越亲近。也不管它是什么九尾狐,还是十尾狐的,完全把它当成自己的宠物看待,对它说的话反而比一天内对其他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这几天是怎么了?天天只知道睡觉,不喜欢巽飞城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若狐刚睡得模模糊糊,又被蝶舞翻得一阵晕头转向,使劲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甩了甩四条尾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扎在蝶舞怀里,眯起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蝶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