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好象也是这种人,至少在对待她的关系上,我的表现也正是这样。
(14)辛苦经营
在这世界上,有一种邪恶叫市恩。
何谓市恩?就是用小恩小惠拢络别人,迫使别人给予更大的回报的伎俩。这一卑劣的行径最可恶之处不在于对被施恩者的伤害,同样也扭曲了市恩者的心态,让市恩者一心沉浸在自己人格的伟岸之中,一俟对方做出了维护自己利益的举动,就将其视为忘恩负义,并切齿痛恨的认为自己是这世上一切负恩与背义的受害者。
战国年间,白起用自己的嘴吧替一位士兵吸出淤积在伤口处的脓液,士兵的母亲闻之放声大哭,并说道:我的儿子死了,将军不过是做出了一件微小的恩赐,但这恩赐却需要我的儿子用性命来偿还。果然,在不久之后所发生的一场战争之中,这位士兵奋勇上前,伏尸于诸候争雄的无义战之中。
事业与成就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心胸,我所做的事业是如此的微渺,其原因固然是我的心胸过于狭窄的缘故。但是反过来,过于微小的事业让我的视野更加狭隘,对于我身边的人们的要求,也是停留在以市恩相要胁的这么一个可怜的状态上。
我不过是将那个做营销的小家伙从收容站中领出来,却自以为自己待他有了天大的恩德,俨然以他的再世父母而自居,举止言谈之中,处处透着要求小伙子“没有任何借口”的回报公司。这引起了小家伙的本能反感。
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由于管理上的无奈。要知道,任何一家公司对于营销员的管理从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失之规范的话,营销员就会偷工减料,缺少足够的危机意识,而管理上如果过于严格的话,又会引发营销员的抵触情绪,抑制营销员的创造性与积极性。
这世上最完美的管理就是恰到好处的管理,但恰如其分四个字,从古到今又曾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昔年东晋大将军桓温入蜀,遇到一位百岁老人,据说这老人年轻的时候曾经亲见过诸葛亮,于是桓温就把老人请来,问道:诸葛亮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呢?桓温这种心态,很象当代人听说了谁与哪位名人近距离接触之后,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好奇之心的心理,非常相似。所以他才有此一问。那百岁老人听了,皱起眉头想了好久,才回答道:诸葛亮好象也没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只不过,他处理事情的时候,总是能够做到恰如其分。桓温听了,说不出来的失望,对身边的人道:想不到诸葛亮也不过如此。此言说过,未及几年,桓温终于有一日感叹道:我今天才知道诸葛亮的不凡,盖因这世上之事,最难做到的就是恰如其分。
同样的事情,也曾经发生中历史上投笔从戎的斑超身上。史载,班超在西域三十年,后上书朝庭,乞求生还玉门关,于是朝庭就派了校尉任尚来接替他。任尚来到之后,问班超:您在西域已经三十年了,有什么可以教导我的呢?班超回答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图,希望你上任以后不要过于拘泥于小的细节,只要把握住总体的大概就可以了。听了班超的话,任尚说不出来的失望,悄悄对人说:我以为班超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见识,说来说去,都只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这话说出没多久,任尚就因为管理过于细致导致了西域的一场大爆乱,直到此时会尚才知道班超的过人之处。
我自认是国内真正领略管理学实战技巧的不二人选,对于任何一家公司的管理态势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精确的判断,但是在我自己身上,却是时常把握不住分寸,丧失主动。正是出于这样一个原因才促使我做出了冒险跑到木头龙去把小伙子救出来,在我心里的想法是:收容站是如此的可怕,我救你出来就等于救了你的一条命,以后我再用你的话,就容易顺手起来。
然后我再辅以共同创业的美妙前景,来引诱这个小家伙。我告诉他:虽然这家公司目前是老林和他的女儿占了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但是,如果我们拿出自己的拼命精神来卖力苦干的话,就会以我们两人在公司里形成一个新的核心,我做管理他做营销,届时每月给老林两万块钱让他去芭提亚的看美女去,至于老林的女儿吗,她一个小丫头,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她都已经被我收治得服服帖帖,哈哈,哈哈哈,总之,这家公司以后就是我们哥俩的了。
小家伙瞪圆了两只眼睛听我说话,神情表现得比我还要兴奋。当天我请小伙子在酒楼里喝茶,教导他了一大堆营销学上的基本常识,自衬如果我得到这个小家伙的帮助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滚雪球一样的形成一个我自己的战斗团队,以后我的事业发展之中路,也就由此而铺平。
我在算我的帐,小家伙也在算他的帐,在他的帐上可没有木头龙收容站我把他领出来的这一项人情支出。这样一来,我对他的管理就彻底失控了。
小家伙到了公司之后,瞪大眼睛细看,很快就发现在这家公司里,我只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总经理,每逢公司经营会议,老林都迫不及待的跑进来,拿腔捏调的对大家做上一番报告,并把我制订的每一个效益指标都给翻上十倍,我算计着市场的开发程度,估计着这个月会有三个客户成交,于是提出六个成交客户的基本要求。老林就立即提出来要成交六十个客户,并当场要求每个员工签保证书,完不成任务怎么办?扣工资扣奖金扣津贴,总之是由着性子的胡来。当着员工的面我不好跟他争吵,散会之后又找他不到,真是让我拿他没有办法。
老林是急着把他的投资收回来,急着让公司迅速进入盈利期。他的心情我理解,可世界上的事情,总得一步步的来,事实上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总是希望大家能够认识到,他才是公司真正的所有者,这就构成了我们之间的基本冲突。
老林这么胡搞,搞得公司员工都呆不下去,谁也没办法完成他规定的任务,只好辞职走人了之。这家伙还有一个毛病,就是特别好色,老大不小的人了,又是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居然不知道收敛几分,一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满脸色眯眯的。曾有一次老林盯上一个和男朋友跑来深圳打工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发现老林不怀好意,就惋拒了公司的聘请,老林却急得象是被人偷了奶酪的老鼠一样,抓耳搔腮乱蹦乱跳,非要逼着我打电话求那个女孩子来上工。被我理所当然的拒绝了,结果惹得老林大动肝火,当场把一只茶杯摔碎在我的脚下,冲着我破口大骂:我他妈的花了钱开了公司,还不能在跟前放一个顺眼的?
记得我当时很冷静的反问老林:我们开公司的目的,是为了让你抠女,还是给大家赚钱?
老林恶狠狠的扭过头来,冲着我吼了一嗓子:去你妈的!
平白无故挨老林的骂,我却不敢吭声,这是因为他女儿的缘故,也许我是有点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吧?总之,我已经意识到,目前这家公司所存在的最为严重的管理问题,就是老林。事实上许多公司真正的问题确实是出在老板身上,我曾经在一家台湾公司认职,那家公司的员工走马灯一样的更换个不停,员工能够做得最长时间也不过是半年,我却硬是在公司里消磨了一年半的光景。突然有一天公司里的一个台湾高管找我谈话,询问我大陆的员工为什么素质如此之差,我向他讲解不是员工的素质差,而是他的管理理念出了问题,深圳人才济济,却找不到一个能够适应这家公司的员工,你说这到底是谁的问题?但当时那位台湾高管立即反驳了我,他断言:是大陆人的教育出了问题,正是大陆的荒谬绝伦的奴化与好斗的意识形态教育及独生子女政策使得年轻人丧失了与人合作的基本能力。说实话,他这个结论我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默认。
这就是我当时和老林所开的那家公司的情况,这也是我不惜一切努力想把那小家伙留在身边的原因。我已经意识到这家公司在市场上很难会有什么作为,我必须要为下一步的东山再起做好人力资源的准备。
我带着这个小家伙,还有老林女儿我们三个跑到北京,跑到上海,参加各种形式的高新技术产品展销会,卖力的推销我们自己的软件。这个过程远比想象得更要艰苦。每到一地,都是我和小家伙担纲主力,一遍又一遍的对用户们讲解软件的使用及作用,尽管有一套成熟的话术,但说到最后,常常会说得我嗓子沙哑。有时候说得过于疲劳,上床后死人一样躺倒就睡,老林女儿那死丫头又阴坏,不仅不说付出点温柔让我长点精神,还经常节外生枝配合着她老爹修理我,让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来。
她一个人在家中,过得肯定不会开心吧?
这样的日子。
就这样折腾了多半年,小家伙终于慢慢的上了手,成为了我最靠得住的助手。而到了这时候,我和老林及他女儿的蜜月期,也进入了尾声。
公司既然已经上了轨道,决裂的时刻也就到来了。
(15)另起炉灶
和老林决裂,是件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老林非常希望我怎么来的怎么走,既然当初注册公司的时候我一分钱也没掏,如今大家分手,当然也没理由再付我钱。固然我是带了技术和管理入的股,但这些东西如果折成工资计算的话,我怎么算也不亏吧?
这是他的原话。
但是我不肯答应,他给我的那点工资算什么?就那么点钱就想雇我给他打工?我独自一人一年至少挣几百万,辛辛苦苦替他治理这家公司付出的是几百万的机会成本,你说这几百万勾销就勾销了?
如果老林现在也静下心来写他自己的传纪的话,我在他的书中一定是一个无赖的嘴脸。他觉得自己冤啊,简直比窦娥还冤。人家当初之所以拱手奉上干股百分之三十,正是看了我这个一年挣几百万的本事,可一年多过去了,几百万他没见到,我这边还有了理了,你说他恼火不恼火?
他觉得自己冤,我却觉得自己更冤。这一年多来我是替他打造一个预期盈利上千万的经营平台,虽然这个平台最终没有搭建起来,但这事能怪得了我吗?做为所有者他天天跟我这个管理层调皮捣蛋,连女洗手间的手纸他都要插手管一管,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图,所有者管到这份上,别人的活还怎么干?
再者说了,虽然管理与经营的平台还没有搭建起来,但我走之后留下来的,是一片行将开发的成熟市场。我费尽千辛万苦把信送给了加西来,你打发我一张邮票钱就完活了?这未免也太不象话了吧?
总之,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亏大了。
节骨眼上,她的舅舅不知怎么回事也跑来了,向我提出来一个要求,要求我赔付她三百万的损失费用。我当时脑子一团混乱,要和老林分手,要在这场分手中争得最大利益,还要急如星火的带着小家伙筹建新的公司,我凭什么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开发出来的成熟市场送给老林啊,就凭了他那个丑女儿?少来了!
公司研发部的经理不久前刚刚被老林没跟我打招呼就炒掉了,他非常恼火,找到我说理,我趁机带着他和小家伙三个人在一家酒楼里喝了一顿,约定从此哥仨不离不弃,成立自己的公司,我负责全部的投资,搞研发的还搞他的研发,小家伙负责他的市场,我估计,最多五个月,我们的新公司就能够直追王文京的用友和徐少春的金碟,并能够轻而易举的超过他们。
当时我的脑子热得象是地心最深处的熔岩,这功夫哪有心思跟她舅舅扯淡?于是我冷冰冰的回了她舅舅一句:想分手是不是?行啊,你让她自己来跟我说。然后我立即打电话给她,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曾想,她接到我这个电话却是非常的惊讶,听我提到分手两个字,竟然失声的大哭起来。
我慌了手脚,本能的以为这又是她那个坏舅舅在搞怪,就急忙赶回去安慰她,这一安慰,又是几天的光景,花掉了一笔这时候最稀缺的钱。
我怎么会想到她这时候已经对我彻底的失望,往昔的无限眷恋尽化为无尽的怨毒,正在处心积虑的要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也知道女儿痛恨起来会是永世的恶咒,但她当时那百转千柔的妩媚,还是迷住了我的心窍。事后仔细想来,在当时她的反应上有许多反常之处,但我却只以为这是她因为久旷的缘故,已经不再需要足够的温柔来铺垫那旖旎的情趣了。
总之,我就是这样自做孽,兴冲冲的飞奔在绝望的之前,却以为前景一片光明灿烂。
最要命的是我仍然对她是无条件的信任,告诉了她我已经和老林闹翻了的事情,以及我正在着手筹建新的公司的情形。她听了之后眼睛一亮,立即紧紧的抓住了这个最佳的报复机会,要求出来替我掌管财务。
我一口答应了下来。想想那时节,我身边的女人除了她就是老林的女儿了,我不交给她管,难道还交给老林的女儿来管不成?
《太甲》曰:天做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
总之,我是活该。
我真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当时我还觉得自己这是料理了一桩心事,仰起鼻孔瞧瞧自己,这是谁啊这是?怎么这么帅啊?他来到竞争最为激烈的大深圳,不到一年功夫就弄到手几百万,然后他一分钱不花就开起了公司,现在他的公司要开到第二家了,这人也太厉害了吧?佩服,佩服。这就是我当时光屁股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时的想法,一头行将进入屠宰场的肥猪的想法。
然后我先到柜台上看了看,只是习惯性的转转,看看帐而已,这一看又发现了自己的英明之处。还不到三年的功夫,深圳的珠宝利润已经跌到了还不如大白菜的程度,现在商场又加租,幸好我早有所料,这边公司只要一开起来,此时的颓势就会一扫而空。
然后跑去给自己的新公司选址,看房,捎带脚去修理老林。不曾想老林却已经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谈判方式——一躲了之。我找他不到,只有他女儿眉目含情的站在办公室门口,拉我进去要关门,我不客气的在她胸前拧了一下,掉头就跑,这死丫头当我是傻子啊,这节骨眼上,两军对垒,血肉相搏,你跟我玩这个,才不上你的当呢!
当下大模大样的在办公室里坐下来,先用打老林的电话,老林不接。早知道他不会接的,过一会儿再改用座机,这一次老林以为是公司里有事,傻呵呵的接了,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火了,没说几句就破口大骂起来,他越骂越是说明他缺少底气,道理上站不住脚,我更加义正辞严起来。
这边折腾着老林,钱还一分钱也没弄到手,我那边的铁三角团队却出了岔子。
岔子出在那位研发部经理身上,我也知道他不是太可靠,所以才会把本钱压在搞营销的小家伙身上,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些搞IT的年轻人,他们的思维和我完全不一样。
这位研发部经理压根不相信什么远景,或者是不相信这个远景里能有他的份额吧?他要的是立即兑现:开价六万元,才肯把软件程序的密码交给我。这个开价他也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因为如果我想聘请新人一切重新开始的话,没个十万二十万是下不来的。他只要六万,这绝对是替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