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后来还是带着老林他女儿在舞池里走了几步,开始还有点距离,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把她抱在了怀里,摸了摸她的皮肤,还可以,我的手在她身上乱动,她则是很享受的趴在我的怀里,逢场总是要做戏的,我想,这没办法。后来我问她: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这死丫头两只眼睛一亮一亮的看着我,说:有没有这么快啊!
深圳速度吗,就是这个样子的。
事实上正是这个原因,构成了我和老林展开合作的基础。但这件事却隐埋下了我和她之间背叛与死仇的阴影,我猜她会很容易知道这件事情的,象女人那种敏锐的直觉,不会察觉不到我行为的异常。
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我和老林很快成了朋友,他带了一笔钱来深圳,很想做一番事业,而我也正在琢磨这件事,于是我们两个人再加上老林他女儿,就经常坐在一起商量。
当老林听我说了我准备做财务软件的事情之后,立即急不可耐的要求加入进来,他算一份,他女儿算一份,我算一份,他的动议让我怦然动心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个公司并不需要我出一分钱,全部的投资由老林和他女儿出,而我却可以凭自己的专业及运作能力,占到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这种好事,我有理由不答应吗?
所以我就不顾她的反对,与老林紧锣密鼓的筹划起来。这一筹划我才知道,感情老林这位兄弟什么都不懂得,连办执照验资这些事情都不明白,全得由我一个人一手操办。好再还有他女儿天天跟在我身边,这死丫头鬼精鬼精,许多事情听我一说她就知道怎么做,省了我不少的力气。
公司终于开张了,就在当时的科技园,离大冲没多远,当时那个位置是非常偏僻的,选择在那里主要是为了省钱。公司开张之后我就让老林的女儿跑到人才市场上去招聘,凡是招来的人我都亲自面试,都知道深圳搞IT 的人多,但从这么多的人堆里想找出来一个真正能干的也不是那么容易,普通的研发人员没多大价值,要的是那种擅长于解密码的偏门人才。因为我可不打算把一个项目从头搞起,那样做毫无意义,我要将国内财务软件的所有精华点汇集起来,这个软件不搞则已,一搞就要一步到位,让企业管理者趋之若鹬欣喜若狂,非如此,盈利赚钱就无从谈起。
这样我照顾她的时间就少了,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去,甚至会有一整夜也不回去睡的情况。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只记得那段日子她从柜台上把赚到钱全部拿走,跑回家乡去了,她回去后还不到一个星期就打电话跟我哭,说想我了。
我想她这种情感的流露不会是做作,毕竟我们相依为命的在这残酷的大深圳生存了这许多日子,彼此之间的感觉已经息息相应,她舍不得离开我,一如我舍不得离开她。但是这种思念越是深切,她对我的怨怼也就越深重。
事实上她回来之后曾经想和我好好的谈一次,她要问我一个问题,我就这样折腾下去,究竟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男人一生之中就是这样不着调,这样一味的钻进钱眼里说什么也不肯把脑袋拨出来吗?可是我又能对她说什么?男人固然是无法了解到女性的细腻内心,但是女人又怎么知道男人的野性与不羁?
我是一个男人,生来就不甘于寂寞的命运,事实上那时节金钱于我已经毫无意义,我只是想成就一番事业,这番事业成功与否的标志,取决于我对于多少人会产生影响。
马克思说:无产者只有解放全世界,才能够真正的解放自己。
这年头有谁重提马克思多少显得与这世道格格不入,但马克思的这句话却说得极有见得,因为这一观点暗合了中国传统的老庄思想与孔子精神,老子说:上德不德以为有德,下德不失德以为无德。这个德的标准,就是取决于其影响力的弥散程度,德性越大,影响力就越大越远越持久。所以一个人的事业能够有多大,不在于他手里有着多少钱,再富有的富翁手中的金钱也是有限的,能够真正对人产生影响及幅射效应的,唯有不愧于男儿一生的事业了。
这就是我当年的想法,这个想法至今也没有变过。
我的这种想法对她来说,却是意味着极度的残忍与自私。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是她清理自己的情感帐目的时候了,我却又搞起了“事业”,就这样没完没了的下去,这不明摆着忽悠人家吗?
但我是男人啊,男人有男人的生活模式。我无法想法我自己成为一个天天挽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手满大街漫步的那么一种形象。事实上我曾尽力强迫自己这样做过,但走着走着,我的心里就焦燥起来,感觉好象我这样做太不负责了,普天下的劳苦大众还等我去影响他们呢,我怎么可以这么小资这么布克,怎么可以丢下劳苦大众们不管呢?其实我也知道地球离了我转得更欢势,但只有沉浸在这么一种幻象之中,我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更有价值与意义。
更何况,我当时的事业做得是那么的微渺,万里长征的路途,我这边还连鞋带都没系好呢,她就让我停下来,这怎么可以?
于是这个话题就没有能够持续下去。我猜想,那时候的她很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了,因为我对她也有点感觉陌生了。感觉总是相互的,当最后的努力被证明了是徒然无益之后,久已酝酿的愤懑与怨怼终究会以强势的力道突然爆发出来。
我继续去忙新的公司,新公司麻烦事也是层出不穷。我相中了一个营销员,这小伙子长得精神,身材高大,举止文雅而得体,不管到哪里都在腑下夹着一只黑色的皮包,一副踌蹰满志的成功人士的形象,其实这小家伙已经三天没吃到饭了,如果不是我替他买了盒七块钱的盒饭让他狼吞虎咽的吞下肚,他多半会饿昏在我的办公室里。
吃饱了饭,小伙子满怀信心的出发了,踏上了营销之途。望着他的背影,我比他还有信心,虽说这小家伙不过是刚到深圳,但一个成功者的气质的自然流露,那是什么也挡不住的。
但是我错了,我忘了除了商圈之外,这世上阻挡你成功的,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怪玩艺儿!
我们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艺儿叫“中国特色”。
当伙子出了公司的门,就一去不复返了,我还在办公室里纳闷呢:这小家伙跑哪儿去了?不会成功的骗了顿饭就跑掉了吧?可他总得再吃下顿啊?正琢磨着,一个电话打进来了,原来这小伙子刚来深圳,没有暂住证,被收容了。
我的老天,连这么气宇轩昂的小伙子都收容,木头龙的那帮兄弟,真是为了弄钱什么也不顾了。
(13)收容的时代
说到已经取消的收容制度,真应该有一本书让人们了解到这种邪恶与罪恶的一幕,要知道这种罪恶就是打着冠冕堂皇的口号来进行的,其中令人发指的恶行,已经超过了《汤姆叔叔的小屋》时代黑奴所遭受的不公。
曾有一个功成名就、家居深圳的女孩子曾对我说过:我一听到警车的声音,腿肚子就转筋,虽说我有深圳身份证,可是我不可能天天把身份证带在身上啊,而那帮人又黑得狠,一旦把你弄进去,就算是活着出来,这辈子也毁了。
进了收容所,一个人的一生就毁掉了,真的有这么残酷吗?
事实上,这句评价还远不到位,距离现实中的邪恶差得太远。
一旦进了收容所,被毁掉的不仅是一个人的一生,甚至连基因都会受到损害,那怕你再世为人,残存于世的也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灵魂。
收容所的人养了一群“生意伙伴”,每天在里边进行着“洗舱”的工作,什么叫洗舱呢?就是这伙人天天呆在收容所里,一旦一个人不幸被收容,到了收容站第一件事就是由收容人员强行抢走你的手机——他们管这叫没收,但剥夺一个公民通讯权力的行为,绝不会得到法律认同的。照例,收容站的工作人员进行第一轮的抢劫,抢走被收容者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有些聪明的人会将钱藏在隐蔽的地方,不要以为你聪明,收容站的恶棍们比你想象得邪恶一万倍。
一旦你进了小黑屋,收容站所豢养的打手们就会蜂拥扑到,搜查你全身的每一个部位,直到确信你身上干净得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然后他们才会转向下一个。这个洗舱的过程暗黑而残忍,公开报道的被收容的女性惨遭轮奸的案子就不止一桩两件,而每一个被收容的男人无不是饱尝残忍的殴打。但奇怪的是,如此邪恶的勾当却一直维持下去而得不到制止,直到广州打工者孙志刚惨死于收容所之中,消息从网络上迅速的传递开来,高层终于闻知,地方即得利益者这才不得已的将收容改为了救助。
孙志刚用他的死换来了千百万打工仔的安全,但是在他还未与邪恶的收容相遭遇之前,我们所面临的这个世界远比今天可怕得多。
早在珠海的时候,那个做过鸡头而最终在父亲的铭诫之下幡然悔悟的小伙子,曾经给我讲了这么一件事(无法核实,权充路闻):在广州的一家收容站里,一不小心将邻近地区的公安局局长的弟弟收容了进去,该弟弟吼破嗓子强调自己的特殊身份,奈何到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硬是没人理他那一套,普通收容者所享受到得待遇:殴打,抢劫,被轮奸,他一样也没有少的都享受到了。后来他苦求一位不知怎么把手机带进黑屋的人,替他给他的哥哥打了一个电话,他的哥哥率众警员冲进收容站,将收容站里的人打了个半死,终于成功的救出了他的弟弟。
公安局长可以带人冲进去,我却没那个本事把我的营销员救出来,可如果我要是不管的话,小家伙就会被囚车押到荒野地带,一脚踹下车,任由他们这些可怜的生命自生自灭。
突然插进来说这么一段,是在解释我接到那个电话的恐惧心理,每一个在深圳的人无不对收容两个字充满了恐惧。这种邪恶的存在是何等的戕害了我们这个民族的安宁与创造力,用什么样子的言辞来形容也不过份。一句话,当时的深圳人也都和我一样,一听到木头龙三个字就会吓得全身颤抖,想到去那里把小伙子营救出来,我真的害怕到了地方我也被那伙恶棍逮进去。
我是真的害怕啊,早年深圳的收容现在提起来,老深圳无不变色,那时候连一个小小的保安也可以随意的将别人收容,有一次我去银行转帐,正在办理之间,门口突然来了三个保安,其中一个守住门,另外两个开始检查每个人的暂住证,一旦遇到身上没有带证件的人,橡胶棍立即劈头盖脑的打下,喝令对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然后保安们就大模大样的将被收容者身上的全部钱物抢走,再送往收容站。事易时移,随着法制化的进步,现在的保安可没这么幸福了。但在当时,保安却是比警察更让打工者害怕的动物。
但是那小伙子却是我相中的最佳营销人选,失去了他,可能再在人才市场寻找半年也未必能够找到如他那样的人。所以我琢磨过来琢磨过去,决定冒险捋一捋收容站的虎须,过去看一看,最好能够把小伙子领出来。如果我救了他,那么,以后这小伙子对我的感激那是用不着多说的,他只能卖命的工作,才足以回报我对他的恩德——绝对是恩德!
这样一想,我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告诉她说我要去收容站。打这个电话的意思是我希望能够听到她的关切,因为她比我更害怕收容站,我想听到她的惊呼,想听到她的劝阻,虽然她的劝阻对我来说毫无影响,但我还是想得到这些。说到底我还是非常在意她对的感情,她对我的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这是已成的事实。可是,她接了电话之后,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很奇怪我当时竟然没有诧异的感觉,只是心里有几分失落,没有把这个信息反馈看得太重。我当时的正确反应应该是盯着电话,认真的琢磨一下她的态度如此冷漠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要去的可是闻之变色的收容站啊,不是深圳大剧院。但是当时我在心里集聚能力,鼓励自己与最可怕的收容站进行一次正面冲撞,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我到了收容站,看到收容站的门前有个小小的岗亭,一个穿警服的家伙坐在里边,满脸的骄横。门外还有一个卖矿泉水的小摊贩,是个胖敦敦的中年妇女。她选择这种地方做生意,怕是赚不到几个钱吧?我当时想。
可是我太小看这娘们了,我估计,她所卖的矿泉水,在地球上或许你再也找不到比她的利润更高的了。
记得我当时走到那个岗亭面前,运足力气,压抑住心里的恐惧感,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几分威严,告诉那个家伙说:我的一个员工被收容了,我是公司的总经理,此来是领他回去的,要怎么办手续?
岗亭里那家伙哼了一声:身份证!
我故意放慢动作,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不曾想那家伙看也不看,只是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来:要他的身份证?
我没听懂,问了一句:谁的身份证?
那家伙扭过头,不再理我,他连解释一句都懒得,可知当时这伙人的气焰已经嚣张到了什么程度。这时候又有人来收容站领人,我站一边听着,才弄清楚这家伙要的是被收容的人的身份证,可是小家伙的身份证在他自己身上带着,他的人在收容站里边,我要拿到他的身份证就得先进去。
但是那家伙却不允许我们进去,除非我们拿到被被收容者的身份证,才可以入内,而我们不入内,又根本没有可能拿到被收容者身份证,这岂不是刁难人吗?
我试图跟这个家伙讲道理,可那家伙根本就不理我。正没办法的时候,我却发现后来的人居然大摇大摆的跟着那个卖矿泉水的娘们儿进收容站里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很简单,这家收容站对一切良民都是禁止入内,但如果该良民是跟在那卖矿泉水的娘们儿身后的话,就可以自由出入。但人家老娘们也没跟你上过床,凭什么带你进去?如果你想进去的话,就得照顾照顾人家老娘们的生意,这可一点不难为你吧?
而且,那娘们的矿泉水卖得也不贵,只不过每瓶五十元而已。这娘们儿的价格是两瓶矿泉水带一个人进去,童叟无欺,言不二价,生意做得极是公道。
瞧这收容站搞得,这还叫收容站吗?就是妓院也没这么胡来的!但人在收容站,不得不被奸,没奈何,我只好掏出一百元钱,买了那娘们两瓶矿泉水,进去找到小伙子。出乎意料,这小伙子在里边跟在外边一样,依然的精神抖擞,根本不象个遭到洗舱的样子。
事实上小家伙根本就没有遭到洗舱,实际情况是,收容站里边远不象我在此节文中所描写得那样可怖,这里只是一个恐怖事件高发地带而已,并不意味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恐怖事件。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情有点失望。既然这小家伙没遭到什么大麻烦,那么他对于我强自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赶来营救他的事件评价,也不会有多高。
实际情况也正是这样,小家伙对于我救他出来这件事,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很多人就是这样子的,无论别人帮助了他们多少,他们也不会往心里去,但那怕他们回报别人一点点,他们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