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与徐言寒暄一番,问起徐言如何与齐民相识,听得知府嘘唏不已,可恨那些贼匪,误人前程,奈何命途多舛,想必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一时摇头叹气。
言后,徐言道明广昌商号胡奎欲与元隆钱庄龙喜联合拿下楚江商贸一事,及信和以先买下东城码头土地及谷浦滩涂,彻底将胡奎龙喜念头打断说与知府听,知府甚是高兴,言道:“本官也正愁着,这苏亶一来,水运将不再由我管辖,特别划分码头一事,苏亶手握权利,如他联合胡奎遏制信和商户,以目前胡奎实力,也是奈何不了他啊,如今信和拿下楚江两块要地,若胡奎与龙喜还想吃掉楚江,那就很难了,本官这就将修建码头的官批给你,明日你就带回,立即动工,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徐言点头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小生与贤弟也是这般想法,所谓兵贵神速,就连夜拿下东城码头用地,次日便将谷浦拿下,其中有赖于礼房吴兄大力帮忙。”
知府笑道:“孝之乃重义之人,年前内弟已经书信与我,这吴礼房倒是可靠之人,如加以培养,在楚江也能为信和打理一些难事,如今盐政尚需副巡使一员,本官想把楚江现任知县调任,孝之以为如何?”说罢看着徐言。
徐言见知府询问,笑道:“小生非官场中人,此事不好回答啊。”
知府笑道:“孝之就无需见外,你我应当知无不言。”
徐言点头说道:“既然大人如此抬爱,那小生就直说了,楚江知县与龙喜关系非同一般,此次若非年初,知县大人赴各处上司拜年,定会设计百般为难,恐无法将谷浦土地顺利拿下,这副巡使位置,如若事关重大,大人须慎重。”
知府见徐言这般说来,大吃一惊,言道:“此次若无孝之言明,差点误了大事,这陈知县几年来在本官面前很是殷勤,差点被其忠厚外表蒙蔽,内弟如何未与我说起。”
徐言笑道:“想必贤弟也是觉得此事无关重要,毕竟巡盐使苏亶大人到任一事才知道,贤弟差小生此来,知道会将所有事情与大人言明。”
知府笑道:“也是,这苏亶来荆襄赴任之事也是刚到,如苏亶未来,陈知县是不会临阵易帅的,再说,局势尚不明朗之前,陈县令尚属本辖制,虽说与龙喜交厚,然为了自身前途,定不敢明目张胆与信和商号为难,只是用计拖延买地,另外通知龙喜捷足先登,无不可能。”
徐言点头笑道:“大人明察秋毫,既然陈县令与龙喜交厚,两湖盐政副巡使一职事关重大,想必大人下辖,定有合适人选,何不下辖县城主官互调,以本朝吏制,平调可提半品行驶职权,如此陈县令无话可说,主要选一合适人选补充副巡使一职。”
知府拍手笑道:“孝之对本朝吏制如此了解,文韬武略,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徐言笑道:“大人见笑了,若无贤弟知遇之恩,徐言不知何日方可出头。”
知府睁大眼睛看着徐言,说道:“孝之此言差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本身,上次孝之一篇治理盐政文章,满朝文武无不赞叹,圣上几次问起太傅大人文章出处,可见圣上求贤之心,如孝之今年参加大考,位列三甲并非难事,至于文章,以圣上脾气,不喜那些辞藻华丽,却无半点用处的文章,切记。”
徐言拱手拜谢,言道:“多谢大人,言若有幸金榜题名,定不负大人栽培之恩。”
知府摆手笑道:“本官混迹官场多年,不少要揣摩上官意思,如今官场,一要明哲保身,二要认清形势,老话言,所谓官场,如同江湖,是江湖就有争斗,是争斗必然有牺牲,此消彼长,如何立于不败之地,就是要明白上述二点,结党营私并非诸多官员本意,只是朝廷党争激烈,身为下官,不得已而为之,此话也就敢在自家兄弟面前说说,不敢与外人道。”说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徐言叹了口气,说道:“自古以来,多少雄才大略之人,无不是因为党争而宁愿远离官场,似陶潜,似竹林七贤;或是甘于碌碌无为,借酒消愁,借诗词文章抒怀,好比李义山,才华横溢,然夹于党争之中,可惜啊。”
知府点头道:“孝之,为官之道,虽说须审时度势,然关系处理得好,也是能造福一方百姓,只是道路坎坷,小人不时算计,然用人之道在于近君子,也需善用小人,毕竟人性使然,至于分寸如何掌握,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成就大业并非一朝一夕可得,只有耐住性子,夹起尾巴做人,方能在官场左右逢源,虽说此话粗糙,然道理不糙。”
徐言笑道:“大人句句良言,言受益匪浅,苏大学士曾留下不世名言,高处不胜寒啊。”
知府笑道:“孝之所言甚是,为官者,有时如履薄冰,如坐针毡,百姓叫好了,上司不一定高兴,上司不高兴了,说不定那天就将你调走;若上司满意了,百姓定在背后戳脊梁骨,如何权衡厉害,孰重孰轻,第一要看上司德行,是否心怀社稷,第二要看地方民俗,天时地利,自古以来,能两全其美者,凤毛麟角,有时做个糊涂官,无作为就是大作为呀。”
徐言叹气道:“老话说,身在公门好修行,为官一任,心酸自知,只是吏治清明,乃自古难题,权利在手,如何造福一方,只是为官者一念之间啊。”
知府笑道:“难得孝之悲天悯人,官场既是江湖,有时也是身不由己,人非圣贤,孰能无欲,有欲必有求,如何克制权利带来的诱惑,仅仅依靠德行,是远远不够的,所说有御史监察,可吏制不改,就无法根绝人性的贪欲,毕竟御史监察也是人,是人就有喜好,如此便有为官者绞尽脑汁去迎合打破监督基石,一旦监督基石动摇,就如同摆设,此乃结症所在。”
“大人高见,言醍醐灌顶也,既然几千年无法解决吏制难题,那我辈又非圣人,何必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乎,若真有办法,前贤早就解决,何须后人伤透心神,大人,喝茶。”说完,二人大笑。
这时,知府贴身文书门外觐见,递交一份公文给知府观看,知府看罢,言道:“此事就交由户政衙门权衡处理,州府拨银贰仟两,其余由下辖各县摊派,限十日内办理完成,哦,你差人去请漕运衙门蒋大人速速来州府一趟,有要事相商,快去。”说罢,拿起朱笔在公文上写下批文,文书将印章交给知府盖好,就离开了。
文书走后,知府对徐言说道:“这蒋大人主管荆襄漕运衙门,是本官从小发小,本来想请太傅向吏部推荐掌两湖盐政巡使道台,谁知两淮出事,此事只得草草了之,如今只得等待时机了。”说罢,喝了口茶,接着言道:“当时户部尚书贾古及参知政事龚宿不肯罢休,幸好孝之一篇文章解决了太傅燃眉之急,然调查并非就此停止,这苏亶就是他们派来暗中取证,本官就此事几天不得安睡,素闻苏亶老谋深算,在扬州知州多年,连江苏巡抚都拿他没办法,此次来襄,想必要在贾古面前极力表现一番,从此荆襄又是进入多事之秋啊。”
徐言听罢,寻思片刻,说道:“大人,盐政衙门下属办事各房,是否有亲信?”
知府想了一下,言道:“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人走茶凉,本官离开盐政衙门,对于他们,便是无用之人,他们定会立即巴结新任顶头上司,所以,必须拿下副巡使一位。”
徐言点头说道:“大人,似州府下辖各县,沿江可信赖有几位?”
知府太守拍了拍额头,顿了一会,说道:“其中六县乃本官一手提拔,对我算是忠诚,孝之以为如何?”
徐言说道:“可请诸位县令大人一道架空苏亶,令其政令不畅,每次皆以拖延之术处置盐政大小事宜,如此苏亶便无法企及目的,毕竟各县不属于盐政衙门辖制,若盐政衙门抬出御史监察问话,便可编织理由搪塞,如此,苏亶纵有天大本事,也无法撬动荆襄根基,届时只得灰溜溜离去,两淮调来官员可保无忧。”
“好,孝之此计甚妙,本官一直考虑如何在盐政衙门钳制以他,苦思冥想不得良策,如此,便可隔山打牛,即使苏亶再强势,也是有力无处使,待任期满时,请太傅大人保举他去别处上任,既不得罪人,也可落个干净,如此,双方无事,两全其美,孝之此计高明啊。”言罢二人相视大笑。
二人闲聊一会,约一炷香时间,漕运衙门蒋大人到,知府忙迎进来,笑道:“蒋兄,快快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