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拿着火钳在不断地或火堆里面弄着,翻弄柴灰。‘饿吗?’她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一直放在眼前的地瓜。‘不饿!’向阳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用舌头舔着上唇,看了母亲一下。母亲也扑哧笑了起来。‘那些孩子还真调皮,不过也很可爱,怪可怜的!’母亲叹息说。‘你来着多久了?’向阳问道。‘一年半了!’母亲轻描淡写的回答。‘来养病?’向阳问道。‘算是吧!’母亲思索片刻说,鼻子酸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了!我有好几次想过要走出去,每次来到桥边,又打了退堂鼓,不是因为怕,可是从某方面来说,又是因为害怕的。来到这之后,我越发找不到自己,就像死了一样的存在!可有时候又像是在人间仙境,悠游自在,轻松快活!实在矛盾!’母亲看着向阳,向阳只是盯着火堆。‘确实!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一把锁,也能打开很多把,有时一把也打不开。’‘很明显,你需要一把钥匙,打开心锁!’‘也许吧!我不清楚!’向阳依旧只是盯着火堆。母亲用火钳夹起一个地瓜,放到干松针上面,用松针擦干上面的柴灰,小心的扳开,香味四溢。她用手肘蹭了一下向阳。‘冷了可不好吃!’向阳看了一下母亲,遂接过红薯,剥掉烤焦的皮,将蛋黄色的红薯送进嘴里。‘呵呵!’母亲笑了笑。向阳看着她,也笑了笑。
“吃完红薯,母亲把烤焦的皮扔进火堆里面,不久便从里面床来红薯皮被烧焦的味道。‘说说你的故事吧?’向阳刚一说完便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皮,羞得他脸红到了脖梗。母亲用手在嘴前扇了扇,笑了笑。‘我没什么故事!不过是一些老掉牙的事情。我父亲是个巨商,XZ企业的大股东,心思在哪里不用我说谁都知道,家里我属老大,我下面两个都是妹妹,可父亲一心想要个儿子。我小时候患有“法洛四联症”,我记得很清楚这个陌生而新奇的名字,直到长大了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先天性的心脏病。因此,我的童年基本上是的记忆是由药物和手术台构成的。后来,也就是前几年,也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检查出患了心衰。’向阳听了心衰,顿时心儿一怔,脸铁青。不过母亲并没有发现向阳的异常,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你也知道的,在这么大的一个家族里面,家庭纷争是不可避免的。前年,也就是我离家的那年,我爷爷逝世了,就连我爷爷的那么一点点遗产都……人还没有下葬,屋子里面便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而作为长子的父亲只是站在一边,冷酷的站着,默不作声,视而不见。我气不过,大闹了葬礼。当天,本来就有点封建父亲一巴掌狠狠的扇过来,将我扇倒在地,我盯着他,他的眼珠子就快要瞪出来了,要吃掉我似的。我看着母亲,母亲只是装作没有看见的看着我,我看着满屋子的亲朋好友,竟然,没有一个人走过来扶起我,甚至没有一个人朝我投以一丝一毫的同情的目光。他们都知道我有心脏病的,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于是,我当着众人之面,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仍在他脸上,逃了出来。他呵斥住了所有想来拉住我的人。来到街上,一个好心的乞丐给了我一件衣服披着。并说要是我愿意可以和她一起乞讨,于是我便跟着她一起离开了。给了他一大笔钱,毕竟我自己也有点积蓄。再后来,我便来到这里。’母亲说完,淡淡的笑了笑。‘确实是老掉牙的故事!’母亲摇了摇头,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向阳只是回过头来看了她一下,接着面对着火堆发呆。
“母亲擦干了眼泪,用手戳了一下向阳,‘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吧!’突然自己放了一个响屁,噗嗤一声,破涕而笑。向阳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火堆,也笑了。‘明天需要我帮忙吗?’向阳问道。母亲惊愕的看着他,不说话。‘你要留下吗?’母亲轻声的颤抖着问道。‘也许!地瓜很好吃,舍不得离开!’向阳用手捡起地瓜,向母亲示了示说。母亲沉默一阵,咬咬牙,忍住哭声笑着说,‘当然,谁都舍不得离开这么美味的地瓜的!而且医药价值高,见效快!’
“接着,两人把剩下的地瓜分了吃了。晚上,向阳便在厨房里面安营扎寨了。这一晚,向阳窝在帐篷里面彻夜未眠。”老人停下来,看着我。我便知道今天上午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我遂打开水壶喝了一半,一边寻思着接下来如何是好时,“你需要加水吗?”老人突然问道,半眯着眼睛。
我惊了一下,故意装作不懂其意的样子打量了一下水壶,一边摇晃着,高兴的说:“看来确实没有多少了!”
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小屋子里面,不多久,便把两个水壶加满了。
他将水壶递给我,意犹未尽的说:“继续怎样?”
“求之不得!”我一边坐下说。
“翌日,向阳依旧天没有亮便醒来了。”这时,老人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时间,接着讲下去:“他收好帐篷,将自己的背包放好。悄悄地打开木门,木门被打开发出时吱呀的响声,下了向阳一跳,生怕吵醒了屋内的母亲,他从背包里拿出相机,虚掩着门,往外面走去
“外面正笼罩着浓浓的雾气,一片灰蒙蒙的,能见度不过十米。向阳在门前稍微驻足一会儿。他转过身来,端视了一会,屋后面隐隐可以看见高山一角。便顺着小路,往下走了几米,回过头来,拿起相机对着小屋子按下快门,相片出来的时候,满意的笑了笑:浓雾中的小屋子如坐落在一颗狗尾巴草上,似有若无;狗尾巴草上面挂着一个露珠,晶莹剔透,占据画面的大半,小木屋又像建造在水珠里面,犹如仙境;屋子后面若隐若现的独自飘荡来去。他拿出笔,在后面取名叫做:飘渺的希望。
“他蹑手蹑脚的回到屋子里面,打开背包,拿出笔记本,将相片夹在其中,放好。随后,他就开始点火烧水,然后打扫屋子。母亲闻声,从自己屋子里面出来,一边草草的整理头发。见了向阳,也不说话,只是卷起袖子和他一起做事。向阳只是回过头看了她,母亲的眼睛红红的。而他并没有制止母亲。
“两人把屋子收拾好了,母亲坐在一边烧火,向阳炒菜,早饭做好后,青青和山山还没有来。母亲拿着洗具去屋子侧边洗漱。向阳见状,也提着自己一个背包,跟了出去。母亲正蹲在那里刷牙。向阳径自打开包包,把里面的洗漱用品拿出来,放在一边。他折回屋子里面,随后拿出一个大袋子,里面全都是一些脏了的,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尽管被袋子装着,那种汗臭味还是立即压迫的将两人包围,密不透风。向阳打开袋子,将衣服从中取出,放进装满水的水槽里面,顿时,原本清澈的泉水就像到了一大瓶墨汁一般,乌黑黑的。向阳往里面加了自己带了洗衣粉,脱了鞋,站进去,用脚用力踩,污水四溅。母亲见了,只是抿着嘴笑。母亲洗好脸后,叉着手站在一边看着,将头发弄散,仔细的梳理,用皮圈扎成一个马尾。不一会儿,向阳便把自己的衣服洗好了,堆在木桶里,这才开始逐步的洗漱。刷牙,洗脸,洗头,刮胡子,样样都做得格外仔细。
“他俩洗漱好回到厨房时,青青和山山正背着书包两头大汗的并排站在门口。睁着水灵灵的黑眼睛打量他们。山山放下书包,吃力的 从里面拿出一袋子的花生干递给母亲,母亲疑惑不解看着他,‘带这么多花生干嘛?’青青喘着粗气说,‘妈说给那位新来的叔叔吃,她活多,没空来看他来着,要我们带过来给叔叔吃。’向阳闻声走过来,看着两个小家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青青和山山也看着他,瘪着嘴笑,终于两人憋不住了,扑哧笑了起来,母亲和向阳也相对而笑。
“吃早饭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一边扒饭一边嘻嘻的躲在饭碗里面轻轻嬉笑。母亲和向阳面面相觑。
“吃过早饭没多久,小孩子陆陆续续的来到学校,也纷纷从家里给向阳呆了许多吃的来的,无非是些干笋、红薯干,花生和干肉之类,堆了满满一桌子。母亲像前一天一样的组织他们升旗,十月的朝阳依旧把旗杆拉的老长。国旗升到一半的时候,二狗子他爹妈站在对面的山头吆喝着跟正在晾衣服的向阳打招呼,向阳停了,也只好极为别扭的扯开嗓子恢复。接着,他们像昨日一样的叮嘱二狗子一番,便消失在山林。升完旗,大家稍微休息片刻,便继续上课。而向阳晾好衣服,拿了一把柴刀出去了,砍了好些竹子回来。于是,他便用竹子把操场围起来。下午,他又砍了好些小树回来,去皮取直,打桩做了高低杆,把自己的登山绳截断,用作了秋千的绳索,做了两个秋千。尽管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磕磕绊绊的,但这次还是做的有模有样的。因此,从来没有玩过的孩子,为了玩这些东西,下了课还吵着要玩,不肯回家。
“晚饭后,母亲和向阳坐在灶旁烤火,却谁都不说话,母亲抱着向阳的手臂,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向阳看着母亲的脸庞,无声的哭了一整夜。”老人说着,突然用枯槁的手捂住脸,抽泣了起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面莫名热乎乎的,可是我终究没有哭出来。我打量着四周,屋子里面依旧只有我们两个,道不尽的凄凉与冷落,这冷落和凄凉何时是个尽头。
一阵安静后,老人放下手来,脸上竟全然没有哭过的迹象,“时间不早了。’他看着手腕上的表说,真实匪夷所思。
我点头表示同意。
我俩遂关了博物馆大门。来到街上,老人始终不肯让我扶着他。我们依旧来到那家饭馆,点的仍然是米饭和烧饼吃,坐在最初的位置上。我吃罢,看着对面的老人胃口依然极佳,吃的津津有味,心中却突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原因。只觉得乱乱的,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玻璃杯,期待被打碎、被融化,却又不想、害怕破碎和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