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风寒,未来得及通知这场比赛,御汀怕旁人说我轻视了太傅大人,特请了当朝左相大人一同观赛以显重视,不知冥姑娘觉得如何?”冷御汀自以为聪明,皇上风寒,冥雪魄初入朝堂无人护佑,而自己这边有外祖父坐镇,在士气上已是赢了,他哪里知道,这场名为他与太傅的学识之争,其实不过是个噱头,而冥雪魄的真实目的……
“臣冥雪魄参见几位皇子。”今日人到的倒是齐全,除了那位不曾露面的六皇子,便是五皇子也来了,还有学子府一同上课的几位君王朝臣之后,放眼望去,还有皇宫禁卫军保护几位皇子的人,呜呜泱泱占了半个练武场。
“哼”这样傲娇的冷哼即使不抬头也知是谁,二皇子发话自然不敢有人让冥雪魄起来,冥雪魄也温顺的弓着腰行礼,并不反驳,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年岁不大,至少两人,果然,耳边响起一个稚气的惊呼,“六弟?你怎么来了?”
声音并不熟悉,应该是出自五皇子的,什么人跟在六皇子身边而来,莫非……
“太傅大人快起来,你脸上还有伤,不要这样累着。”果然,是冷楠清,冥雪魄微微直起身子,看着面前一袭青衫的人,冷楠清的衣服上绣着繁复的竹叶,却并不俗气,再加上他原本就清瘦更显得人清雅,看来他过得很好……冥雪魄稍稍放心。
“二哥,你不要欺负女孩子哟。”稚嫩的语气,隐含着单纯的笑意,惹得旁边的三皇子冷无泽哈哈大笑。
“咱们小七这么小就知道怜香惜玉,以后还不得惹得不少世家女子倾心啊!不如跟哥混,哥带你万花丛中过怎么样?”冷无泽说的声音很大,毫不顾忌,台下不少女孩子红了一张脸,就连陈奕寰也笑着摇了摇头。
“三哥,这话不是这样用的。”冷楠清轻轻拉了拉冷无泽的袖子,一双眼睛分外清澈。
果然,这宫里并不那么冷漠,想想也是,朔月皇仁善治国,后宫皇后是武将南宫问天之女,秉性正直,三皇子自幼丧母,养在皇后名下,二皇子虽然任性,受父母影响,也不会是心地坏的人,只是嚣张了些,对亲人……应该还是很好的吧。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出自汤显祖的《牡丹亭》,我记得这是禁书,三皇子也看过?”冥雪魄看不得那傲娇孔雀的得瑟样子,起了捉弄的心思。
“哦?太傅怎知?莫非太傅看过?”在自幼长大的弟弟与妄想教导皇子的讨厌太傅之间,冷伽然自然选择前者,更何况能够让后者丢了面子,何乐不为?
“好说,略懂。”冥雪魄淡淡笑,毫不否认,她这样说反而让冷伽然无言以对,只有狠狠地瞪了女子一眼,暗道一声脸皮真厚,不少年轻女子听了这话更是羞红了脸,这《牡丹亭》讲了杜丽娘一梦深陷执意追寻爱情的大胆故事,其中女子诲淫反叛,良家女子哪里会读,可台上的人为人师表却此般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哪有半分太傅的样子。
冥雪魄自然知道旁人在想什么,台下女子如何思考她并不在乎,她更在乎台上的人,例如自见面起就盯着她的当朝左相左旋,那人呼吸细且缓,一直未有言语只淡漠含笑观看仿佛外人,可是冥雪魄知道,就如捕食的豹子在看见食物时微微蛰伏等待时机一击毙命,文臣却习得一身好轻功,倒是有趣。
“二哥别气,若二哥也想读,太傅不会不给的。”冷楠清看出冥雪魄在想事情,将众人注意拉到自己这边,同时也提醒她该回神了。
“小七你到底帮谁的,我哪里想读了?”冷伽然审视着这个弟弟,昨天云妃带人前来参拜之时自己也在,当时自己跳上了院里的梅树,因母亲武将出身,他自认轻功不错,但毕竟是冬日,又在树上蹲了许久,站起来时脚麻已是不稳,想唤周边的人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正在茫然之时听到树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小哥哥,你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正是随云妃而来的七皇子,冷楠清举着双手,他未习过武功,但也知道下落的冲力是自己抵不过的,可他想着要在下面给树上的人做肉垫,如此受点轻伤总比上面的人掉下来骨折的好,这些冷楠清知道,可是上面的人不知啊,冷伽然以为树下的人敢承诺必是有所依仗的,所以跳下来时毫不手软,冷楠清闭上眼睛,手伸得笔直,只等着人掉下来然后搂到自己身上当肉垫,可等了半天竟没有丝毫重量,难道自己接歪了?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好美,一双英眉似蹙,眉下是双秋水无尘的杏眼,标准的鹅蛋脸上有着并不娇艳的菱唇,头上繁复的金银随着主人回头的动作叮当脆响,那女子穿了身大红的宫装,却掩不住身上散发的英气,她微微朝自己笑着,声音轻柔:“吓到了吧!可有受伤?”冷楠清只能愣愣的摇头,竟被面前人的气势震得说不出话来。
“姐姐,我说过清儿是良善勇敢的孩子。”身后传来母妃轻柔的言语,冷楠清回了回神,又听到母亲对自己厉声吩咐,“清儿,还不快跪下行礼拜见皇后和二皇子。”冷楠清听到母亲的话正要下跪,对面的人却浅浅的笑了笑,语气越发温柔,“急什么?孩子还小,别吓着了。”
云妃并不强求,微微蹲下环抱住自己的孩子,脸上散发母亲的自豪光亮,她轻轻摸摸怀里人的头,冷楠清转身对母亲笑以示安慰,“母妃,清儿没有躲开,清儿想救二皇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冷楠清的声音微微低下去,似乎自己也不相信这番说辞,可是云妃柔柔的笑着,她点了点头,用下颚蹭着孩子柔软的头发,“清儿,母妃相信你,皇后娘娘也相信你,所以,清儿也要相信自己。”云妃并不漂亮,她是整个皇宫中出身最卑贱的,当年皇上醉酒拉了身边伺候的婢女滚到了床上,没想到一夜就有了皇子,皇上重情,不顾太后反对将人抬了妃位,当时就是这般,蓝云柔柔的笑着,不论皇上是怒是喜还是悲,她总会是最好的倾听者,不争,不怒,就是这样一个并不美丽的女子在后宫坚强的待了整整三个月,然后被兰妃以惑主贬入冷宫,当时也是这般柔柔的笑,并不解释自己的过错,然后独自生产,独自养子,受尽宫中苦难,南宫柔以为她再也见不到面前人柔柔的笑,可是她终是出了冷宫,然后继续恬淡却努力的生存,南宫柔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比这后宫最美的百合还要迷人。
“然儿,这是七弟,七弟不会武功,你要保护好他,知道吗?”南宫柔觉得自己拒绝不了面前的女子,她拉来身边的孩子,细细叮咛。
冷伽然知道面前人不会武功后便已明白他的打算,心里第一感觉不是庆幸自己没有摔到他身上受伤,而是觉得面前这个温温笑着的小男孩好傻,他竟然愿意陪着自己一起痛,冷伽然明白,在这座皇宫里,最重要的不是别人为你付出了多少,而是这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付出的,就像一个人身无分文却愿意给路边乞丐一个馒头,而有人富可敌国却只给了那乞丐一碗肉汤,孰轻孰重,自有评判……
“母后放心,小七是自家兄弟,当然是要护着的。”冷伽然笑的张扬而亲切,也许就在那一刻,他的心里认定了这个弟弟,所以就愿意护着他,即使未来渺茫不定,即使他们性格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