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开始咚咚地跳起来,头脑中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我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思绪像一台开足马力的发动机,在它的号令下,各种各样与脂砚有关的信息极其有序地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又按照一个统一的指令自动排队,其速度快得惊人,我所见过的任何一部计算机都不能与其相比。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结果就出来了,出乎我的意料,那竟然是个大大的问号。而我的嘴已经将它说了出来:“高先生,那方小小的脂砚并不能证明什么,它既不能证明畸笏叟就是脂砚斋,也不能证明曹頫就是《红楼梦》的作者。你的祖先为什么非要得到它呢?告诉我,那里边藏着什么?”
高洪亮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这个你又猜对了,脂砚里是藏着东西,那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献。有了它,就能解开《红楼梦》中的所有谜团,人们再也不用去徒劳无益地苦苦探索了,再也不用了。”
我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让他说真话,看来这个高洪亮还真是一个不愿撒谎的人。他的话同时也让我震惊:“脂砚里居然会藏有重要的文献?会是什么样的文献呢?怎么那么多学者和专家都没有提到过?”
“那些所谓学者和专家知道什么?他们只知道在《红楼梦》的字里行间中捕风捉影。我可以告诉你,脂砚里藏着一份乾隆皇帝的密旨。”
“乾隆密旨?”我重复道。
“是的。看了这道密旨,你就会相信,那个女性的脂砚斋是你们想象出来的,或者说是杜撰。而这个男性的脂砚斋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他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伟大,那样深刻和多情。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落魄的封建官僚,他想当官,脑子里充满了忠君思想,这就是他为什么叫畸笏叟的原因所在。他不过是以自己为模特写了一本书,又化名脂砚斋,为自己的书作批语。他胆小,他害怕文字狱,不敢说书是自己写的,这才话里话外地把作者的身份推给了曹雪芹,没想到曹雪芹却利用批阅增删的机会在书中加进了自己的内容……”
脚步声越来越近,频率也越来越快,我估计李磊她们用不了一分钟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没心思再听下去,我必须先救李磊,我要让她带着脂砚和那个天大的秘密立刻从这里跑掉。至于那文献里写的到底是什么,跟我毫不相干。
高洪亮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把光耀史册的康乾盛世说成是末世,还说什么食尽鸟投林,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比骂乾隆是臭男人还不能容忍,于是乾隆给我的祖先曹頫写了一道密旨……”
雾气中已经可以听到李磊喘气的声音。我不能再等了,必须当机立断,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高洪亮的声音越来越亢奋:“……根本没有那回事!曹家为什么不能复兴,兰桂齐芳有错吗?”
这时候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大喊,让李磊听到我的声音转身向山下跑,这样做虽然只有一半的把握,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碰碰运气了。
“李磊快跑!”我冲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大喊。话音刚落,李磊和云云已经从大雾里冲出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了我面前。
一切都晚了,我只有坦然地面对死亡。
一个人最难受的时候,就是明知道自己心爱的人要遭遇不测,自己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那可怕的一刻到来。
当时的我就是这样,我看见高洪亮手里掐着起爆器,脸上挂着邪恶的笑,一直迎着李磊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我就在心里祈祷一声上帝。看见他走到李磊跟前的时候,我的精神都要崩溃了,我不知道李磊是否取回了脂砚。在这之前我还只关心李磊,而现在的我却同时关心着脂砚。
那块小砚石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无关痛痒的东西了,它和李磊一左一右,在两个方向牵扯着我的心,无论我偏向哪一方,都会带来无法忍受的疼痛。我看见高洪亮向李磊伸出了一只手,那一定是向她要脂砚。我希望时间能够停止,把一切都凝固起来。当李磊把手伸进自己的上衣口袋时,我差不多都要喊出来了。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电视剧里的慢镜头,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李磊的手从红色羽绒服的口袋里慢慢往出拿,先是袖子,然后是白皙的手腕,再然后是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背,当她的手全部从怀里抽出来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那个红色的小盒子。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脂砚真是一颗灾星,一出现总会有坏事伴随。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让我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微型炸药!脂砚里真的有微型炸药吗?如果李磊这时候要报仇,那可是再方便不过了。当高洪亮离她足够近的时候,只要她揭开脂砚的盖子……我没工夫多想了,这时候高洪亮的手也开始动作,我看见他那只空着的手缓慢地朝着李磊伸过来,同时向李磊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这一步就好像是踩在我心上。我的眼睛却在李磊的手和高洪亮的手之间交替跳动着,眼看着这两只手越来越近,而且李磊的另一只手也在伸向脂砚,那明明是一个要打开盒盖的手势,就像是在为我刚才的想象做注解。这三只手同时伸向死亡,而我却无力阻止。所有的一切就要结束了,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这最可怕的一幕。
一声炸雷在我的耳边轰然响起。不,应该说这声音比炸雷的威力还要大,它不但惊天动地,而且惊心动魄。它让我不得不再一次睁开眼睛,也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见李磊和高洪亮都站着不动了,在他们的不远处出现了另外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枪。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阿珠和冯奇。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声音也不是炸雷,而是冯奇的一声断喝:
“不许动,举起手来!”
高洪亮真的就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冯奇她们怎么这个时候来,这不等于是来送死嘛!我刚想告诉她们,高洪亮的身上绑着炸药,这魔头的笑声却已经抢在了我前头。
“哈哈哈哈哈……”那笑声在漫天的大雾中尤其阴森可怖。
“你们终于到齐了,一个也不少。看来我这趟黄泉路是不会孤单了。有四个美女,还有一位才子陪着我一起走,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一定挺有意思。”
他看了一眼李磊,说:“是不是,磊磊?”
李磊没有理他,却冲着冯奇和阿珠喊:
“你们快走,快离开,这儿危险!”
高洪亮把手里的起爆器朝冯奇亮了亮:
“她说得没错,这就是起爆器。可你们既然来了,干吗要走呢?把枪放下,跟我聊聊天不好吗?
你们要是敢走,我立刻就起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