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真是无奇不有,就拿我来说吧,自从认识了李磊,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就向我围过来。更奇怪的是,连我自己都变得有些怪异,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我竟然一次又一次做出让自己惊讶的事,还无缘无故地挨了一枪,两个脚腕也断了,还差一点被人扔到悬崖下边去。而正是这个弄断我双脚又想把我摔死的魔鬼,这会儿又不准我死,理由竟是他要跟我聊天。
有什么可聊的?我倒是想臭骂他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恨。想好之后,我就先发制人,对他说:“聊天没意思,最好是辩论。选一个题目,比如说高洪亮是骗子,我说你是,你说你不是,这多有意思。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手,我可不愿意跟弱智PK。”
这只是小试锋芒,试探他的虚实。如果他听了生气,就证明他的智商真的不高。
他果然没有生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和别人辩论。就凭这点我就该对你另眼相看。好吧,我成全你,我们就辩论一下。不过,我得先说明白,无论谁输,都要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你要想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会儿可就不行了。”
听到我绝不反悔的表态后,他说:“那好,我们先制定规则。辩论双方都要讲逻辑,讲理性,不得强词夺理,不得偷换概念,不得诡辩。”
我又加上一条:
“不得使用强权。因为你在强势,我在弱势,你要用手枪跟我辩论我定输无疑。”
他说:“好,就这么定。最后是确定辩论题目和奖惩条款,题目就依你。你是正方我是反方,如果你能证明我确实骗过人,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果证明不了,你和李磊就得死,就算是你们背着我偷情的代价。还要有时间界限,我想李磊她们已经拿到脂砚了,正在往山上走,从现在开始到李磊他们走上悬崖,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战胜我。
艾先生,你的才华和运气决定着李磊的生死,如果你不能取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后悔了,没料到高洪亮会来这一手。我本想用我的命救李磊的命,结果却让她更加危险。我本该朝她高喊,让她慢一点,或是干脆就别再回来,可是这样也许更糟,李磊会以为高洪亮正在折磨我。为了救我,她反而会加快脚步。看来就只有找别的借口了。
我说:“高先生,还是算了吧,我这是为你好,要是正赶上辩得起劲时警察来了,岂不麻烦?”他又笑了一下,说:“这个你不必担心。
你看看这是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冲我亮了一下。
“这是个遥控起爆器,也就是说,在我身上,还有整个赤瑕宫里都装了炸药。只要我一按,‘砰’!一切就全完了,包括警察。”
这下毁了,我掉到自己挖的坑里了。还是高洪亮说得对,我已经没有退路,除了想法尽快取胜,就只能祈祷老天帮我了。
身边的雾越来越浓,悬崖下面所有的一切都被浓雾笼罩着。在开始之前,我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题目对我很有利,谁一生中没骗过人呢,只要我举出一个例子,他就输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我跟他并不熟悉,怎么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骗人的呢?就算知道也拿不出证据来。这场辩论又是没有听众的,当然也没有评委,谁胜谁负完全凭个人的良心。就算我说的处处在理,如果他不承认,还不是判我输?我真后悔不该动这倒霉的心眼,结果是把自己涮进去了。
我正在独自懊恼,高洪亮已经不耐烦地催我了:“艾兄,你说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同时,我还听到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那显然是有人在往山上跑。我只有祈祷老天,希望那不是李磊。
大雾中的悬崖,很像无稽崖。一块巨石占据了崖顶的绝大部分,一棵松树枝从石缝里长出来,树干如游龙般从巨石的底部伸向天空,大雾将这一切都包裹在一片淡灰色的雾气中,极似一幅水墨淋漓的山水画。可有谁知道,就在这仙境般的美景当中,正酝酿着一起骇人听闻的杀戮。
时间紧迫,我不能说任何废话,我必须一击成功。我略作思索,便开始了我的发言:“高先生,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撒很多谎,你也一样,撒谎就是骗人。先不说别的,你的姓就是一个谎言。你说你不姓高,姓曹。不管你姓高,还是姓曹,你都已经撒了谎,或者说,都是在骗人。我说得对吗?”说完后我很得意,希望这第一招就能把他击倒。
高洪亮却应对得不慌不忙,大出我的意料:“艾兄说得不对,我不论是姓高,还是姓曹,都不是撒谎。因为我确实有两个姓。我家原来是姓曹的,在我爷爷那辈改姓高,这事在家谱上是有记载的,并且我自己也没做任何隐瞒。所以,我没有骗人。”
我得承认,高洪亮回答得非常巧妙,我的第一次进攻失败了,感觉有点沮丧,心想,这家伙还真不好对付。
我开始组织第二次进攻:“高先生,听李磊说,你在和她热恋时,曾说过要给她幸福这样的话,是真的吗?”说完就有些担心,怕他不承认。
“是真的。每个恋爱中的人都会说这样的话。”
他承认了,等于给自己的胸口上挂了一个靶子,我也就绝不留情了。
“可是你不但没有给她幸福,还杀了她父亲,给她造成了极大的痛苦。这算不算是骗她?”我的这一箭直奔要害,恨不得一下就致他于死地。
“当然不算,这怎么是骗她呢?我说过给她幸福,我真的给了。
李磊说过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幸福吗?”
“可是她确实不幸福,她心中充满仇恨,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你怎么解释?”
“很简单,那是因为我离开了她。只要我回到她身边,她就会感到幸福。否则为什么她不愿跟你走,却非要留在我这儿呢?因为你不能给她幸福,而我能。”
这家伙蛮不讲理,却无懈可击,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他:“你以为她找你是想跟你重归于好吗?不,她是想亲手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这能说明她幸福吗?”尽管我努力控制自己,可还是有些激动。
“这当然是幸福的选择。艾兄一定知道这种死法叫同归于尽吧。
她为什么要跟我同归于尽呢?因为她爱我,就这么简单。否则她完全可以报警,通过警方报仇。要知道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死是多么幸福的事。艾兄,你不但不懂女人,更不懂爱。”
他的话差点让我背过气去,自以为能夺他性命的两招都被他破解了,下面该怎么办?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催命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刚才还是在走,现在却是在跑,不用问,这一定是李磊。
没时间多想了,我只好使出最后一招。这一招其实并无把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靠它能够制服高洪亮。可是事已至此我没有别的应对办法,只得用它碰碰运气。
“高洪亮,如果一个人把假的说成是真的,他算不算是在骗人?”
这是我事先做的铺垫。
“当然算,那就是骗人。”
“他要是自己不知道真假呢?也算骗人吗?”
“也算,只是没有故意骗人。”
“那好,高先生,我能证明你给我看的那些有关曹雪芹的文物都是赝品。”
高洪亮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你是在开玩笑吧?艾兄,我不是瞧不起你,就算这些东西真是假的,你也看不出来,就别说什么证明之类的话了,还不如直接说认输。”
本来我是想气他的,这回反倒让他把我气得够呛。认输?没那么容易,就算我取不了胜,也要好好折腾折腾他。我说:“高先生,结论不要下太早,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证明?”
他说:“好,你说,我听着呢。”说完就不再讲话,只是用眼睛盯着我。为了让他听起来像真的,我必须保证我的每一句话都要有根据。
我先让自己静了一下心,然后开始了我的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