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次出逃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只是在开大门时弄出了一点响声,还好,没有引起冯奇他们的注意。一出大门我就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了,街上黑得跟锅底似的。我在心里说:对不起冯奇,我又要让你挨批评了,弄不好还得挨处分。可是我没办法,我必须自己去救李磊,谁也代替不了我。如果我能安全回来,并且顺利救出李磊,我会去向你们局长解释。要是我回不来,这份情就只能欠着你的了。
我顺着门前的街道向西再向南,故意挑最黑的地方走。我估计了一下时间,从这里到通运桥大约要用十分钟,我走得快,但我还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现在通运桥肯定已经被警察包围了,所以剩下的那十分钟我得先把自己藏起来。这个藏身之处不能离桥太近,也不能太远,太近了会被警察发现,太远了不能在指定时间到达。我在心里数着数,一个数是一秒,六十个数是一分钟,这样比看表来得更精确,我能够把每一秒钟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我掐算好时间和距离,在离桥将近一百米的路边找了一处残院门口处隐蔽了起来,准备在差两分钟不到10点的时候突然出现,用这最后的两分钟快速走完这一百米的路程,准时到达通运桥。我隐蔽好,心里什么也不敢想,耳朵听着外面的每一个细小的声音。从门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张凤路西侧太玉园小区的万家灯火,听见小区里不时响起的鞭炮声。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一会儿,我看见有两个人从门口走过,看样子好像是冯奇和苏尚,很可能是出来找我的,因为怕惊动绑匪,他们不敢声张。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我心里有些打鼓,知道他们是想在路上截住我。我算了一下,离10点还有三分钟,如果我走得足够快,还可以从另一条小路上桥,只是绕一点。我决定改变路线,躲过冯奇他们,就悄悄地从院子里潜出,绕到西边的一条小道上,再向南,沿着元代留下的那一段古城墙从侧面踏上了通运桥的桥头。
我还从没有在夜里走过这座明代的古桥。我站在桥上什么也看不见,四处黑黝黝的就像在地狱里。倒是那些埋伏在桥头两侧的一双双眼睛,不断地在我的想象中忽隐忽现地闪烁着。这时候的我除了害怕以外,就是等待命运的安排。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来一个人。绑匪没来,警察也没来。
我感觉越来越冷,不得不时时活动一下手脚,从桥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我有点发急,心里就开骂,骂绑匪不守时,不按游戏规则办事。
我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来人。我想今晚绑匪可能不会出现了,就想着打道回府。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一听,里面还是那个怪里怪气的男人。他一开口就问:“东西带来了吗?”语调还是那样阴森,可对我来说却是一道大赦令,把我从绝望的等待中救了出来。
我赶紧说:“带来了。”
他说:“你听着,带着东西,沿着河的北岸往西走,到六环桥下等我。记住了,别耍花样。”说着电话就断了。
我不假思索地照着他的话去做,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很多次,知道六环桥离这里大约有一公里多的路程。路很黑,很窄,随时都可能被碎石绊倒。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心里却在为警察和冯奇担心。
想了一会儿,我准备给冯奇打个电话,把这儿的突发情况跟她通报一声。
我向四下看了看,听了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动静,就掏出手机给冯奇打电话,我说绑匪要我带着东西到六环桥下,我现在正往那边走。我只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冯奇知道我目前的情况,好采取相应的措施。我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听一听,或是回头看一看,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走过了张凤路。又往前走了一段,就可以看到六环桥上来往行驶的汽车了。
想到这些,我的腿又有些发软,心跳得也越来越厉害。我正犹豫着是不是继续朝前走的时候,六环桥就到了,我已经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桥下那巨大的黑影中。手机又响了,这回差一点就把我吓昏了。我一边擦头上的冷汗一边接电话,那怪里怪气的男人又说要换地方,命令我从六环桥下钻过去,继续向北再向西,那里有一个长方形的大土坑,要我在土坑的东北角等着他。
我忽然想起,那不是曹家坟吗?他要在曹家坟和我碰面?
我立刻用电话向冯奇汇报,她让我照绑匪的话去做,尽快赶到曹家坟,她还要我别害怕,说警察就在我身边,会随时随地保护我的安全。听了她的话,我的心里多少有了点勇气,那条发抖的腿也不再抖了。走在前往曹家坟的那段阴森森的小路上,我一路上检讨自己,以往对警察的看法是不是有偏见?
到了我才明白,绑匪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从地理位置上说,这儿简直就是犯罪的绝好地点。除了南面的萧太后河算是一道屏障以外,北边和西边都是大片的荒地和树林。东边几百米处是北京的六环路,路基不高,路两边各有一道一米多高的护栏,越过护栏就是太玉园小区正在施工的楼盘,此时工地已经收工,那几栋还没有竣工的楼架子鬼一样地矗立在黑暗里。再往东,又是一大片荒地和树林,期间还夹杂着几片零零散散的坟地。而这一切,此时又都笼罩在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让人一想就不寒而栗。白天,李磊就是在这里被人绑架的,我也是在这里被人击倒的,对我来说,这里几乎处处充满危险。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伤口仍然很疼。
手机再一次响起,电话里的男人压着嗓子说:“看见你身边的石头了吗?在你的右手边。”我低头看了看,果然在我的右手边有一块很大的方石头。
我回答:“看见了。”
那人又说:“你把东西放在石头上,马上离开。”
我说:“李磊呢?我要是见不着李磊,是不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电话里的人又说:“谁知道那东西是真是假,验了货再放人。”
我说:“不行,我信不过你们。我必须见到李磊,否则我就把东西砸碎。”我掏出上衣口袋里的假脂砚,紧紧握在手心里。
电话断了,继而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黑暗里我看不见他长得什么样,只知道他是男人。他低沉而严厉地命令道:“跟我来。”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跟他走还是不跟他走。但又想,这个时候李磊与我能够允许自己后退吗?既然进退都危险,为什么不选择进呢?不就是一片林子嘛,有什么了不起,我豁出去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