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盲目的跟风往水路而行,她必须弄明白心中所惑,秦思安暗暗下定决心。
李管事一行,见提前买的船票不起作用,便一起往前挤去,宋掌柜见秦思安不动,便赶紧拉着她往人潮里挤,“快走,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患难见真情,秦思安见如此危难之时,宋掌柜还关心着她,不禁心头微热,十分感动。
“阿五去打听消息去了,还没有回来。“秦思安看着宋掌柜道。
“他一个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我们先走,他会寻来的。”宋掌柜拉着秦思安不管她走不走,今日都必须把她拖走。
秦思安正要挣扎,身体已经被拉入人潮之中,“可是——”话才刚开头,身体便被后面的人潮强行向前推去。
她虽然在同龄人里面算是高挑,但毕竟只有十一岁,被人群拥挤的,仿佛被架着一般,两只脚都挨不着地儿,秦思安感觉自己就像传送带上的寿司,自己不用动,便会被人流带着时走时停。
无论多么拥挤,来自右手上的暖意都在提示她,此时她并不是一个人,宋掌柜那双长满茧子的大手不知何时便拉住了她并且始终拉着,片刻都没有放松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在危机关头,仍然要带着她。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秦思安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么漫长,阿五还没有回来吗?他找不到我会不会焦急?她像馅料一样被夹在拥挤的人潮里,慢慢的,开始有点胸闷气短。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眼看她便要被挤下水,宋掌柜连忙使劲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
“快上去!”宋掌柜挤开周围的人群,将秦思安推了过去,秦思安刚踉跄的上了船,县衙的衙役便拦住了出口,大船已经满载了。
秦思安焦急的回头看去,宋掌柜竟然没有上来,“宋掌柜!”
“你先走,我坐下一艘!”宋掌柜招招手,示意她安下心,自己可以坐下一艘。
“还可以再坐一个,上去!”一个衙役将宋掌柜往前带了一下,又堵住了去路,宋掌柜不禁惊喜万分,连忙上了船,坐在了秦思安的身边。
“李管事他们呢?”秦思安缓了缓心神问。
“他们做先前的那艘船,已经先走了,我已跟他们说了,着陆后让他们等等我们。”宋掌柜道,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吧。
码头上的人群依然在拥挤着,满载的船只,在水上摇摇晃晃,让秦思安有了片刻的失神。
抬头望去,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似的淡白色,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秦思安叹道,阿五,你自己小心。
天空渐渐的光亮起来,原本周围弥漫着的,凉丝丝的雾气已经淡了,天空慢慢的变的浅蓝,那水天相接的地方,泛起了一片桔红色,太阳快出来了。
秦思安看着周围渐渐多起来的船只,先前脑海中的疑惑再一次浮现脑海,歹徒为何要突袭坪里县?为何只守三门,独留水路?一个念头猛然出现,秦思安还未来得及抓住便消逝了。
船行了很久,太阳已经升至半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船上不少人在轻声交谈着,时而还会有笑声传来。看来这阳光,不仅驱散了人们身体上的寒冷,更驱散了人们心中的寒冷。
“有船!对面有不少船!”忽然有人大呼,大家纷纷看向前面,不知何时,对面已经出现了几艘船。
“是朝廷的援军吗?”有人问道,一时之间,声音又嘈杂起来。
“是那帮歹徒的船只!”慢慢船近了一些,有人认了出来,惊恐的喊道。
“往回开!快点!往回开!!”人群里不少人惊声尖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船已经看的很清了,那偌大的旗帜,鲜红的像是恶魔的血盆大口,让每个人心中都盈满了恐惧。
“往下跳!跳水!”有些会游泳的,企图跳水逃生。
“有水怪!有水怪!!”人群里有人尖叫。
秦思安看了看水,眉头紧锁,难道有人在船底动了手脚?要不然怎么会吸引那么多的鱼类?之前他怎么没有发现?
难道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难道一开始这就是陷阱吗?
突袭......只守三门,独留水路.......水路拦截.....难道是?秦思安猛然睁大双眼,她好像.......明白了.......
“管它什么水怪,我宁愿被水怪吃掉,也不要被那些凶残的歹徒杀死!!”一个中年人嚷道,他率先跳下水,奋力的往回游,见有人下水,那些顾忌水怪的人也不管了,纷纷跳下了水。
“我们怎么办?”宋掌柜看着秦思安,眼中难掩恐慌。
“逃不掉的。”秦思安想明白后,慌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如果没有猜错,我们来时的路已被堵了,甚至四面八方都被堵住了,我们现在犹如瓮中之物。”
果然,远远的,左右和后方都相继出现了歹徒的船只。船上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已被包围,不少人开始绝望的嚎哭,秦思安叹了口气,这上船的,绝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这群人虚张声势一番,基本不拼一兵一卒,便骗的大家自投罗网。
秦思安警惕的看下周围,计划实施的如此巧妙到位,也许这里面有不少人推波助澜呢。到底哪些是他们的眼线?
“静观其变吧。”秦思安垂下眼帘,拉了拉宋掌柜,示意他坐下。
企图从水中逃生的人们,被四面八方投射的箭射死,血水在水面漾开,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刺激了人们的感官,加深了人们的恐惧,歹徒们的嘲笑声,辱骂声,犹如地狱的召唤,将大家原本心生的反抗之念都押了下去。
被包围的人们,虽然也有不少人奋起反抗,但奈何敌方人数众多,各个凶猛异常,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逃难的人们均被俘获。
”有李管事他们所坐的船了吗?“秦思安低头小声问。
”有,船只都被堵截了。“宋掌柜压低声音小心回答道。
劫匪示意大家抱头蹲下,不听指挥的,当即便会有人抡起棍棒往其身上招呼,被掳的人们战战兢兢,不少老弱妇孺高声哭泣。
“都他妈给我闭嘴,再有人嚎哭,直接杀了!”领头的大汉狰狞的说道。
立时大家都捂住嘴,收了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你,你,过来!”领头的大汉指着人群中说道。
见没有人过来,那大汉打了个眼色,立时便有几个歹徒走过去,对着被指出的两人便是几耳光,然后将人拽了出来。
“你,你,出来!”领头的大汉如法炮制的又点了名。
这下,人们不敢忤逆,被点名的两人连忙小心翼翼的站出。
见歹徒们将逃难的人分成两拨,而且区分的比较明显,一边是富人,一边是平头百姓。宋掌柜连忙小声的拉着秦思安道,“快,用船上的脏水脏泥,往自个身上脸上涂一涂。”
本来二人身上的服饰就比较普通,不是什么好料子,再满身满脸的脏污,肯定会愈发不起眼。这样就不会分到富人那一拨,被索要赎金,最后还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宋掌柜不禁想到。
“不。”秦思安望向他,坚定道,“我们不仅不能这么做,而且还要必须去富人那一拨。”
“为何?”宋掌柜不解。
“富人他们会留着换钱,穷人留着做什么?不仅不能赚钱,还要浪费粮食养着、找人看着,费时费力,难道再兀自放回去?可能吗?依照他们的处事风格,多半是直接杀了了事。”秦思安看着远处正在查看人群,进行分拨的歹徒们,沉着冷静的说道,“富人暂有一线生机,而穷人只会当场毙命。”
”嘶——“宋掌柜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有没有发现不仅穿着华贵的人被点了名,就连一些穷苦人也被点了名?而那些被点名叫出去的人,虽然伪装成穷人,但好像其实都是非富即贵?”秦思安皱眉道。
“你并不认识这些人,如何得知这些人的出处?”宋掌柜不解的问道。
“一个人的衣饰,装扮,神情,举止都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身份。”秦思安平静的说道。
”如果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真是权贵,你觉得为何这些歹徒寻找权贵,既不翻包袱,也不识人脸,却一找一个准儿?“秦思安低头,掩去了眼中的冷意,嘴角微扬,将自己观察到的景象说给宋掌柜听,”也许,这是因为这群逃难的人里,有他们安排的眼线。“
”那.....这该如何是好?“宋掌柜的额头渗出一阵阵冷汗。
”别慌。“秦思安趁那些人不备,将屁股下面藏好的包袱拿出,”刚才顺手拿的,里面有不少细软和金银首饰。虽然你我二人衣着普通,但我们不是本地人,他们识不得,刚好可以冒充下富翁,等会您就说您是穷苦百姓就行。“
宋掌柜还待细问,却已快轮到了二人,于是赶紧闭了嘴。
秦思安二人前面是一个胖胖的矮个儿,他浑身污垢,脸上也涂是很脏污,他畏缩的看着两个长相粗犷的歹徒,猛的一跪,哭诉自己的平生遭遇,如何困苦,其中一人厌恶的踹出一脚,那矮胖儿一个骨碌滚出了几米远。秦思安小心观察,果然见那另外一个查看的歹徒,先不上前查看,只是往人群看去。
许是没有得到信息,确认胖子的身份,那个观察的人不耐烦道,”大奎,去查查他的包袱。“
那个踹胖子一脚的人,上前夺了他的包袱,翻了翻,除了衣物啥都没有,直接把包袱一摔,唾了一口痰,又狠狠的踹了胖子一脚,才打发人领他到穷人那一拨。
轮到宋掌柜他们两个,那人如法炮制的往人群确认,同样没得到信息,便喊人上前查看包袱,宋掌柜紧紧的抓住包袱,哀求道,”二位爷儿,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求您饶了我们吧。“
那人直接抢过包袱翻了翻,里面的细软和金银珠宝登时被翻了出来,”只是普通老百姓?“那个叫大奎的嘲讽道。
”这.......“宋掌柜低头心虚。
”哼,想冒充普通老百姓,也得先把钱财收好了。“那人将翻出的细软和珠宝收了起来,厉声道,”带走!“
秦思安敛下余光,紧紧抓住宋掌柜的衣袖,装作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二人被直接带到了富人那一拨,勒令蹲下。
很快分拨完毕,那个叫大奎的往船舱那边跑去,不一会儿,他走出来,指着穷人的那一拨儿,嚷道,”把那边的全杀了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