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周氏气得浑身哆嗦,他取下堂前藤鞭,指着颜淡大喝一声:“跪下!”
颜淡连忙跪下,她怕气坏爹爹,跪爬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袍角认错道:“爹爹别气坏了身子,是颜淡不好,总叫爹爹忧心。”
闻讯而来的公冶颜红也是扶住了藤鞭:“爹爹消消气,颜淡身子骨不好,可别打坏了。”
周氏向后一步,挣开她的手怒道:“知道成日的叫我忧心她还如此的不省事!那亲事是可是她一口应下,颜红你说说我可逼过她了?人家公子与她去了水榭,你们说亲事怎么退?人家公子还怎么嫁人?那孩子我是真心喜欢,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颜淡点头:“云笙是很好,所以我更不能伤害他,昨晚我根本没有碰他,其实……”她期期艾艾道:“其实我昨晚是和裴毓在一起。”
“什么!”周氏怔住,继而不屑道:“看看,还是个皇族中人,一点礼数都不懂,来了不是先来见我,倒像个狐媚子了!”
“爹——”颜淡皱眉道:“昨晚他只是心急见我,我会带他来见您的,再说原本在大兴我们就是夫妻,哪里逾越了?”
“别!”周氏说道:“这尊大佛我们家供不起!”他将藤鞭塞到颜红手中转身说道:“带她去你母亲面前跪着,执家法三十!”
“爹!”颜红为难道:“有话好好说,既然颜淡没碰人家云公子,万事还是好商量的!”
周氏叹息道:“不是爹爹成心要拆散颜淡的姻缘,只是那裴毓贵为亲王,哪里能安心做一个后院男子呢?这样的男子如何与她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更何况宫里那位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家呢,若是一口咬住了颜淡在下孝期娶亲,怕是全族都要受到牵连!再者,娶一个旁的公子平淡的生活这样最好不过,那个一向任性胡为,若是哪日恼羞成怒,咱们公冶府还能有安生日子?”
颜淡知道周氏说的句句是礼,可是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娶裴毓,哪里还顾念那么多,她高声说道:“爹爹不必担心,颜淡会入宫说明一切的!”
“胡闹!”周氏回头道:“叔侄争一妻,有违伦常!你终是做过韩霄的妻子,怎么能又娶他的叔叔?此事到此为止,莫要再提,云家的亲事,我亲自去提,婚期如约!”
说完竟是甩袖而去!
公冶颜红江藤鞭重新放置在大堂前,他扶起颜淡劝道:“过两日爹气消了再好好和他说罢,先别提这事了。”
颜淡摇头,她没想过爹会这么反对,转身就走,却听见姐姐问她:“这是要哪里去?”
她无精打采道:“去娘那跪着,想和娘说说话。”
颜红见她委屈得紧,便也不去管她,只管去祠堂那和娘说说便是也好的。
再说周氏打定主意,要去儿媳家探探云笙口风,他这边拾掇一番,正是叫小厮备了马车,刚要出府,却在府门口站住了,迎面而来一辆华贵马车,就停在了公冶府的门口,他站在自家门口的马车旁边,看得真切,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伸了出来,车内人慢慢掀开了车帘,那动作只一眼就觉得无比优雅。
从车内下来一名男子,只见他白玉发冠高高束起,一小绺编着玉石的流苏垂在两耳后面,饱满光洁的额头,两眉之间还有着一点红纱。此人面相极好,他身上穿着大周流行的名贵装束,可却怎么也不像是大周闺中儿郎那般柔弱之姿,看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略显贵气,也不知是谁家翩翩儿郎,真真是美如冠玉,端庄雅致。
正是疑惑间,周氏一眼瞧出了那带着帽子的车夫,不正是颜淡在大兴带回来的那个守礼么,他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这就是那个裴毓……他暗自打量着,如果记得没错,那个男子今年二十有——七了吧,这个——
守礼已然看见了周氏,他低声对裴毓说道:“那个就是驸马的爹爹周氏。”
裴毓扯开嘴角,他想扯开一点笑意,守礼在一边小声提醒道:“主子,太僵硬了。”
裴毓倒想自然点了,可他也不知为什么,心中忐忑得紧,紧张着呢!
他也顾不上别个了,那周氏已经将手伸给了一旁的小厮,再不过去怕是人家要走了,裴毓上前几步,先躬身叫了一声:“爹!”
周氏抬脚刚要上马车,他想走,可这一声爹,若不是有小厮扶着,怕是就要打一个趔趄了。
他叹气,回身说道:“公子是哪位,我公冶府可只有一个儿子早已嫁人多年。”
裴毓见他脸色,便知是不待见自己,他也不含糊,一撩袍角双膝已然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给周氏磕了三个头,垂首道:“爹爹在上,小婿裴毓有礼了!”
周氏愣住,他本不打算接待这个裴毓,可人家上来就是磕头,倒脚他有点无所适从了,看着这如玉的一个人,跪在那里,双腿处已然被尘土污了,竟然看不过眼,觉得很是碍眼,街上已然有人探头探脑的了,他叹息道:“跟我进来吧。”
裴毓起身,守礼帮他拂了拂尘土低声道:“我去找驸马!”他略一点头,守礼便另去了,他跟在周氏身后,总算觉得那颗心,跳得平缓了些。
公冶府的祠堂中,颜淡就跪在母亲灵前,她想念娘亲,想着临终竟是都未见到最后一面,心中更是愧疚万分,絮絮叨叨和娘亲说了一会儿话,正是说道自己要娶亲地时候,守礼找到了这里,他悄悄潜入的后院,先是不敢太过于声张,可转念一想,驸马早就吩咐过小厮们,他和新之是不受他们管束的,这才放心大胆的游走。
“驸马!”守礼在祠堂门口叫道,他不敢贸然进去。
这许久没听见过的称呼使颜淡一下愣住了,她回身瞧见守礼,起身走过来说道:“仔细叫我爹爹听见了。”
“呃……”守礼说道:“小姐,主子来了。”
“嗯,”颜淡应道:“我知道,可是他又走了,我还没去找他呢。”
“不是呀,”守礼急道:“是来府里啦!”
“啊?”颜淡抬脚就走:“在哪里?”
“正在堂前呢,周主君好像不怎么待见……”
“没事,有我呢!”颜淡一边走一边安抚守礼,忽又想起昨晚,不由得好奇问道:“你说裴毓昨晚跑什么,和我一起回府不就行了么!”
“小姐您不知道,”守礼耐心解释道:“这是男儿的心思,要见小姐您的爹爹,那还不得好好洗漱一番,好给老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这——颜淡暗自失笑,原来裴毓也在意这个啊。
周氏端坐堂前,裴毓坐在下面,他就知道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一准得了消息就得巴巴地跑过来,你看,一溜小跑,说着就来了。
颜淡腾地就跪在了堂前,她高声谢道:“谢爹爹成全!”
周氏皱着眉毛恨恨地瞪着她:“我成全你什么,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云家的亲事不可更改!这位公子——”他拉长了声音:“贵为大兴的摄政王,怕是我们高攀不起。”
裴毓闻言登时起身跪在了颜淡身边,两个人齐齐俯首,颜淡哀求道:“爹——您就成全了我们吧,除了他我谁也不娶!”
裴毓也道:“我与颜淡在大兴本就是夫妻,如今那公子也是心中另有他人,请爹爹三思!”
周氏看着堂前跪着的两个人,他想起了当年,公冶明诚去周府提亲,自己的爹爹也是百般不愿,自己与她的原配夫君本就相识,后来他故去之后,那府上一双儿女无人管束淘气得紧,公冶明诚亦是头疼不已,两个人在许愿树下相遇,一个想要个能照料一家人生活的明理夫君,一个想要一个没有小侍的妻主,然后他们一拍即合,偷偷见了几次面,公冶明诚便上门提亲,爹爹心疼他做填房,可是他心甘情愿,因为良人难求。
想着过往,周氏不由得放软了声音,他思来想去还是退后一步:“我看那云笙那孩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等你们成亲之后再和他细细说明,然后再说吧,若是有心,终是还能入府的!”
这什么意思?裴毓不语,是要他做小么……
颜淡爬起身来,一骨碌跑到周氏面前,她摇着爹爹手臂恳求道:“退了亲事吧,我不能娶他,你看我娘这一辈子也没纳一个小爷,到我这仍是不能辜负裴毓!”
周氏尚未说话,外面一个小厮跑进来通报道:“主君!云家来人了!”
他刚一起身,外面气势汹汹几个人已然来到了堂前,为首一个男子大约是云笙的父亲,后面是低着头的云笙,他走近周氏看着地上跪着的裴毓,和一边还没反应过来的颜淡,朗声说道:“亲家!我在外面听见了什么退亲什么辜负的,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连忙招呼他们坐下,云父(的确是云笙的父亲)回头介绍道:“这是我们云家族中人,妻主有事不能前来,今日才到于家,之初便说你们要退亲,这是怎么回事?”
定然是颜淡露出去的口风,周氏回头狠狠地瞪了颜淡一眼,这才笑着安抚云父:“亲家听谁说的要退亲啊,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