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罕脱里在军营里,立即下令召见了铁木真派遣的四位将领,只有博尔术一个前去接受了召见,脱里赞赏他为人忠义,赠送他一件锦衣,十个黄金酒杯作为奖赏,对他道:“我现在年事已高,将来我们部落里的这些老百姓,不知道让谁来率领他们!我的几个弟弟都没有高尚的品德,百姓难以服从他们,而我唯一的一个儿子桑昆,也和他们一样,既无德,也无才。你回去以后,请转告铁木真,他如果没有忘记过去的交情,愿意和桑昆结拜为兄弟,这样就让我有了两个儿子,我也就安心了!”
博尔术奉命返回军营,把脱里的想法报告了铁木真,铁木真道:“我当然把他看做我的父辈,但是他却未必把我当做他的儿子看待,既然他已经知道悔过,我和桑昆结拜为弟兄,有什么不好呢?”便派遣使者再次报告汪罕,在土兀剌河草原(意即“黑林”隘的河谷上)约会,重新和好双方关系。汪罕脱里遵守约定,前去那里等候,铁木真也立即前往,他们就在黑林,摆设酒席,相互祝贺,两个部落的首领和民众,关系融洽,气氛友好。双方本着平等互让和友好协商的原则在此订立盟约,约定遇到战事,共同对敌;需要打猎,共同出猎,有人嫉妒我们,像有齿的毒蛇那样挑唆我们,我们切莫轻信其挑唆,而应当面交谈,弄清事实,相互信任;假如有人像长大牙的毒蛇那样挑拨、煽动,我们切不可为其鬼蜮伎俩所迷惑,而应当面核对,解除误会;勿信谗言,事必面质;相亲共处,地久天长。订立好盟约,铁木真就认汪罕脱里为义父,桑昆为义弟,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黑林之盟。
铁木真初起时,部族内外充满了敌人,没有汪罕的支持,他既不可能战胜塔塔儿,也不可能战胜泰赤乌。只是因为他与汪罕并肩作战,互相支援,才使他逐步削平了内部的政敌和外部的敌国。为了报答汪罕的援助,铁木真在历次战争中捉到了俘虏,抢到了财物、畜群,总是全部或大部送给汪罕。而汪罕的诸弟也阴谋夺取他的权力和百姓,强大的乃蛮部则支持其政敌,不断与他作对。没有铁木真的支持,汪罕也不可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正如谚语所说: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在一段相当长的时期内,汪罕与铁木真的关系正是这种互相依存的唇齿关系。因此,尽管在他们之间也曾出现过一些矛盾和裂痕,但铁木真对汪罕尽量做到仁至义尽,而汪罕也并非冷酷无情,也没有下决心吃掉铁木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举行黑林之盟,一再重申父子之谊,汪罕甚至还希望由铁木真与桑昆共同做他的继承人。这一方面反映了克烈部内部矛盾尖锐,后继无人,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铁木真对汪罕还有一定的依附关系,蒙古部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取代克烈部的地步。1202年冬,铁木真与汪罕驻扎在同一个驻冬营地上。为了进一步密切与汪罕的关系,铁木真主动提出亲上加亲,为长子术赤聘娶桑昆的妹妹察兀姬。
铁木真既然把脱里认为义父,如何又要请求脱里的女儿,作为儿子的媳妇?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这是不符合辈分的。但是历史上的一些少数民族,对辈分之类并不很看重,这里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桑昆的儿子秃撒哈,也想娶铁木真的长女火真别姬为妻子。铁木真认为,只要脱里的女儿愿意当自己的儿媳妇,自己的女儿也不妨嫁给克烈部落作为新娘。但是桑昆反对这门亲事,他愤怒地道:“我的女儿如果嫁到他家去,便显得身份低微;他的女儿如果嫁到了我家来,则显得身份高贵,这如何能行呢?”这说明桑昆从心眼里瞧不起铁木真,由于桑昆的从中作梗,婚事没有最终达成。双方又一次产生矛盾和嫌隙。
札木合这时又蠢蠢欲动,认为有机可乘,便趁机挑拨离间,暗地里勾结阿勒坛、火察儿和答力台三个人,唆使他们背叛铁木真,投靠汪罕。三个人过去对铁木真就非常怨恨,这是过去发生的事件造成的。他们就听信了札木合的哄骗,寻找到了机会,便投奔汪罕去了。札木合见机行事,对桑昆道:“铁木真因为两个部落的婚事没有成功,就与乃蛮部落的太阳汗私自相互往来,互相勾结,可能是想消灭克烈部落。”桑昆开始时还不相信他的话,后来经过阿勒坛等三个人,作口头证实,桑昆也就信以为真。他派人告诉脱里道:“札木合听说铁木真要攻打我们,我们最好提前行动,在他还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先消灭他!”脱里却不以为然,道:“铁木真既然和我结拜为父子,为什么会反复无常,说开战就开战呢?如果他真的产生那种坏心眼,上天也不肯帮助他!札木合是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他说的话,我们还是不要相信为好!”
过了几天,桑昆又到他的父亲面前,报告说铁木真部下的将领阿勒坛等人前来投诚,也提到了铁木真准备发起攻击的事,父亲为何还不相信?脱里听了还是不以为然,对他道:“铁木真多次为我解救危难,我们不应该辜负他的好心。况且我已经老了,可能活不了多少时间了。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被别人砍死,我的骸骨能够平安地合在一处,我就心满意足,死也瞑目了!我不想自己去找死。你想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去吧,不过还是谨慎一些才好!”脱里这样说既不辜负铁木真的好意,又对儿子说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真是个首鼠两端的人,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其实是默许了桑昆,可以按自己意愿行事。
桑昆和阿勒坛等人密谋了一条毒计,就是表面同意术赤与察兀姬的婚事,然后去邀请铁木真前来出席宴会,以便当面订立婚约。等铁木真到来,便羊入虎口,就立刻把他扣为人质,以后蒙古部就不得不听从他们的调遣了。
铁木真接到桑昆的邀请,没有对这件事产生怀疑,只带领了几百骑兵,当天就起程到克烈部落参加宴会。铁木真此行可谓凶多吉少,他能够逃过此劫吗?
背水一战
当铁木真一行路过蒙力克家的时候,就在那里暂时休息了一会儿。蒙力克过去是铁木真父亲也速该的托孤之臣,就是由蒙力克将铁木真从弘吉剌部接回家中的。他现在已经告老还乡,和铁木真相会,非常高兴。铁木真告诉了他到克烈部落赴宴的原因,蒙力克听了,对他道:“听说桑昆以前妄自尊大,不想答应婚事,今天为什么又突然请你去参加订婚的筵席,莫非这其中有诈?你不如以道路遥远,马匹疲劳为借口,派遣使者代替你前去,以免发生危险!”幸亏他在这个时候提醒铁木真,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铁木真采纳了他的建议,就派遣不合台和乞剌台两个人到克烈部落去出席宴会,自己在营地守候,等待不合台和乞剌台的归来。没想到两人走了两天还没有音信,铁木真便率领几百骑兵向西前进,到中途等候他们回来。忽然来了一名骑快马赶来的牧民,说有机密要事求见铁木真。立即由铁木真的随从唤入军营,他向铁木真报告道:“我是克烈部落里的牧民,名字叫乞失里,因为听说桑昆言而无信,表面上允许婚事,在暗地里却设下阴谋,现在已经扣留下了你派去的使者,准备派出骑兵袭击你。我对他居心叵测的阴谋非常痛恨,特地前来向您报告这个军事机密。希望你们早做准备,他的军马很快就要到了!”铁木真听了,不禁心里一惊,道:“现在我手下的人马不过几百人,哪里能抵挡得住克烈部落的大队人马,我们现在返回驻地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赶快到附近的山中躲藏起来,避免敌军的打击!”说完话,立即率领部队逃离。
行军几里左右,到了温都尔山,铁木真登上山顶向西瞭望,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他才稍稍放下了心。当天晚上就在山后宿营。第二天黎明,汪罕的军队开到温都尔山南面生长红柳的地方,蒙古人称为“忽剌安·不鲁合惕”,即红柳林。铁木真侄儿阿勒赤歹和合赤温子两个人,正在山上放马时,突然发现浩浩荡荡的敌军奔驰而来,慌忙报告铁木真。铁木真这时还住宿在大山的后面,根本不知道敌军的到来。铁木真接到报告,连忙率领军队准备与敌军仓促应战,又担心寡不敌众,难以取胜,召集部下将领商议应变对策。大家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只有畏答儿勇敢地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我们在危难的时候应该多为主帅考虑,我认为,我们可以立即派出一支精锐的军队,从大山的后面绕到山的前面去,攻击敌人的背后。再由主帅率领一支军队,拦截住敌军的正面,我们前后夹攻,这样就不能不取得胜利!”铁木真听了,觉得计策不错,就点头同意。立即命令术撤带做先锋,带领一支部队去攻击敌人的后方。术撤带对铁木真的命令置若罔闻,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一直用马鞭擦着马的鬃毛,一句话也不说。
畏答儿在旁边看了,知道他不愿带兵袭击敌军的后方。便对铁木真道:“我愿意率领部队去攻击敌军后方!如果我在战争中阵亡,我有三个幼小的孩子,请求主帅给予格外抚恤!”铁木真道:“这个自然!腾格里是会保佑你的,我们应该不至于在战争中失利。”古代的蒙古人非常迷信上天和鬼神,所以每遇到疑难的事必须祈祷腾格里的保佑。
畏答儿正要带兵出发,从他的营帐里走出了折里麦,他也对铁木真道:“我愿意和畏答儿一起出战。”折里麦一直跟随着铁木真,也是铁木真的患难之交,这时自告奋勇,愿意出战,铁木真当然答应。铁木真道:“你和畏答儿同去出战,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我对你们也就放心了。你们也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了,应当同甘苦共患难!”铁木真足智多谋,真是遣将不如激将,他这一招极高。两位将军接受了他的命令,各自率领军队出发了。
其他将领见铁木真夸畏答儿忠实勇敢,都不由得群情激奋起来,他们也纷纷来到铁木真面前,请求出战,愿意与敌人决一死战,就连刚才无动于衷的术撒带也跟着摩拳擦掌,愿意冲锋陷阵,效命沙场。铁木真需要的就是部下的这种勇气,心里非常高兴。铁木真就命令术撤带率领先头部队,自己指挥后援部队,一齐到大山前面布阵,等待敌军的到来。
这时畏答儿等人率领的军队已经绕到大山前面,正巧遇上汪罕大军的先锋官只儿斤,他手里执着大刀,迎面向前冲来。畏答儿也不和他搭话,提刀砍向只儿斤的头顶。只儿斤是克烈部一位有名的勇士,刀法娴熟,非常英勇。畏答儿不敢怠慢,奋勇拼杀,一把大刀在他的手中被舞得豁豁生风,颇有英武之气。只儿斤也不示弱,他的刀法也是大开大合,极具阳刚之气。两人使用的皆是漠北刀法,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员大将斗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正在这时候,畏答儿部下的军士,见主帅与敌将相持不下,也大刀阔斧,奋勇向前,朝只儿斤阵地冲杀过去。只儿斤的军队连忙前来阻挡,不料蒙古军英勇顽强,拼命死战,如雄狮般凶猛,似狗一样疯狂,见这边挡住了,就冲破那边,见那边拦住了,又冲破这边,只儿斤的先锋军被蒙古军紧紧地缠住,顾此失彼,不得不退了下去。只儿斤见形势不利,也不敢恋战,只得虚晃一刀,连忙夺路而逃。畏答儿不想放走只儿斤,快马加鞭,穷追不舍,这时折里麦也率领着自己的精锐骑兵赶来了。
正当此时汪罕的第二批援军也蜂拥而来,领军的头目是汪罕手下的名将秃别干。只儿斤看见后援军队到来,又拨转马头,重新杀回来了。折里麦担心畏答儿久战力乏,连忙上前与只儿斤接战。秃别干也跟着杀了上来,这时畏答儿只得迎战秃别干。秃别干手执长枪,由于他早年跟中原高手学过武艺,所以他的枪法十分诡异,变化莫测。二人拆到几十招,畏答儿便直落下风,畏答儿这时心中难免恐慌,不禁刀法疏漏,秃别干乘机举枪刺来,恰巧刺中了他的马腹,那匹马疼痛难忍,从战场上狂奔而走,畏答儿驾驭不住,被马掀倒在地上。秃别干快马加鞭,急驰而来,用长枪直刺畏答儿的咽喉,畏答儿紧闭双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在此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畏答儿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当他紧张地睁开了双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虎口脱险
原来就在秃别干的枪尖就要刺穿畏答儿咽喉的刹那之间,突然斜刺里杀出一员大将,手使一条百余斤重的狼牙棒。他用棒向上一撩,正好磕在秃别干的枪杆上,只听当啷一声巨响,秃别干被震得两手发麻,枪也飞向了天空。真是又惊又险。秃别干这时只剩下两只空拳,连忙拨转马头,朝自己的阵地逃去。那么救下畏答儿的这位将军又是谁呢?他就是术撤带部下的先锋,名字叫兀鲁,他力大无比,英勇非凡,兀鲁救起了畏答儿,又在敌军中抢了一匹骏马,让畏答儿骑着。畏答儿稍作休息,再一次杀到敌人阵地去了。
兀鲁安排好畏答儿,然后便去追击秃别干,这时恰巧克烈部队的第三批援军又到了,为首的将领叫做董哀。他见秃别干遇险,便挥刀来救,董哀是个投降克烈部落的汉人,使用的刀法是中原路数,他把一口大刀舞得如雪片纷飞,兀鲁虽然膂力过人,但董哀却是以巧破千斤。两人又是一番恶战,术撤带率领军队也很快杀到了,全军将士奋勇向前,董哀军队无法抵挡,只得向后退去。
此时,克烈部落的勇士火力失烈门,又率领第四支援军赶到。克烈部落的这四路人马,真是一路比一路厉害!战场形式可谓是险象环生,变化无常。术撤带大喝一声,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贼寇!快快上来试试我的宝刀,都来送死吧!”火力失烈门也不和他搭话,手提双锤恶狠狠地冲了上来,火力失烈门的一对大锤,每只都有百余斤重,术撤带见他来势凶猛,知道他的双锤沉重,难以招架,所以格外小心留神,与他奋勇厮杀,火力失烈门的双锤好似流星一般,术撤带使出了浑身解数勉强和他纠缠了十几个回合,眼看着险象环生,就要葬身火力失烈门的锤下了。
兀鲁看见术撤带难以招架,便拨转马头,前来助战。二人双战火力失烈门,火力失烈门对他们毫不畏怯,三个人又大战了几十个回合,火力失烈门以一敌二犹占上风,这时他忽然用眼睛向敌阵一瞥,看见对面敌方的阵地中,竖立着高高的帅旗,知道铁木真已经亲自到阵前督战,于是他丢下了术撤带和兀鲁,直接冲向阵地中间,去捉拿铁木真。术撤带等人正在想怎样截击火力失烈门,这时汪罕的儿子桑昆,又率领大军前来接应。
术撤带等人见此情景,只好转身抵挡桑昆,无法去救铁木真,情况万分危急。在铁木真身旁,幸好有博尔术和博尔忽两员大将,见火力失烈门冲上前来,急忙上前对敌。两员大将都是有名的勇士,双双迎战火力失烈门,也只不过杀个平手,这时惹恼了铁木真的第三个儿子窝阔台,他大喝一声:汝休伤我父汗。然后催马而出,直取火力失烈门,窝阔台虽然年纪尚小,但已颇有其祖父也速该的勇武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