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没有睁眼,感觉却有五色的光团在眼前晃动,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来来回回的晃的让人恶心想吐,整个人是在大海上飘荡一样。耳边不断的传来轰鸣,偶尔清晰的片刻,只夹杂着听到几句“芳,咱身上的钱不够了,王总送来了三万……”
“芳,别哭,老天爷会睁眼的……”
“谢天谢地,危险期过去了”
“芳,今天医生说涛子的情况开始稳定了”
“老五,涛子是我的命啊……”
不知道在半梦半醒中持续了多长时间,李涛拼命想打开眼前黑色的樊笼。努力的挣扎,想要慢慢睁开眼睛,换来的是眼皮微微的翕动,大脑却发出不停地抗议,一阵阵的眩晕,就好像头被人用铁锤一下下的敲击一样,嗓子里干得好像在冒烟。终于,他低声呻吟了一声:“水……”声音微弱的仿佛都让趴伏在耳边的女子都认为是幻觉。
“小涛你醒了”恍惚中传来女子的惊喜夹杂着悲切的声音,飘飘渺渺的,忽远忽近,仿佛在天边,一瞬间又拉伸到耳际。
轻轻吸吮着捧在嘴边的茶碗,冷凉的白开水似牛乳般的甘甜。眼睛半眯半睁之间恍惚看到面前扶着自己的的女子特别熟悉,却又有些陌生,说不出名姓。
女子一边喂水,一边充满喜意大声的向门外喊着:“老五,老五你快来啊,涛子醒了!”
一个魁梧的身影冲了进来,熟悉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两鬓斑白被满头乌黑取代。李涛魂牵梦绕,撕心裂肺,都换成了一声嚎叫:“爸!!!”一声过后,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多少的悔恨,多少的自责,自己多少次祈求上苍希望那晚发生的都是欺骗,却在午夜酒醒之后化为更深切的绝望。无穷无尽的后悔最终变成了海河的一声“噗通”,就这样离去吧,爸,妈,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咱们的幸福时光。
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父亲激动的用手搓着自己的脸,看到自己孩子正嚎啕大哭,不由得自己也湿润了眼眶,一双温热绵软的大手慢慢覆盖在李涛的头上慢慢的揉搓——昏迷了十几天,这孩子这回可是吃苦吃大了。
当激动地泪水流尽,李涛有些惊恐的看着比自己记忆中年轻了二十岁的老爸老妈,又竭尽全力的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自己当年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在社会上打拼六年,投河自尽之前已经是混了个膀大腰圆,比自己老爸的身形要大上一号。而此刻,自己和老爸的大手一比立马成了小胳膊小腿,再加上二老年轻的面容。我去,这不是重生了吧!
重逢的大喜加上重生的大惊,让大病初愈的李涛眼前一黑,瞬间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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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像个小皮猴子似的李涛在三零五病房里活蹦乱跳,一边老妈和魔都公司派过来的蔡秘书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除了在醒来当天李涛又昏迷的半个小时,这三天来去掉晚上老妈宁芳强制要求他睡觉,他才愿意在床上躺上几个小时。其他时间这个精力旺盛的皮猴子是满世界乱窜,借助《2015年涛哥口述版口述哈利波特》,跟隔壁几个床的小朋友打得火热,几个甄嬛版小笑话把护士站的几个年轻小护士也逗得天天合不拢嘴。小护士们特别喜欢这个精灵古怪嘴还甜的孩子,很愿意和他聊天,说说外面的新鲜事情,有什么好东西还都给他留一份。
通过小护士的口中,李涛了解到自己是在1994年的魔都,魔都市民正在响应号召热火朝天的开发新城东。记忆中这一年老爸离岗创业,确实带着自己和老妈去了次魔都,要谈生意,这是自己第一次离开琼阳出远门,当然生意最终的结果是因为心理价位差距太大而买卖谈崩了,而老爸后来也老老实实的回去上班。可是自己的记忆对这一段时光是充满了快乐的,并没有当时大病一场的印象,看来重生的蝴蝶效应已经初步显现。
对自己重生后的环境有了初步的了解,李涛就不愿意再在医院里面待了,毕竟听人说自己已经卧床十几天,花了不少的钱,在这里每待一天都要支付昂贵的医疗费,于是嚷嚷着要出院。老爸找来李涛的主治医师,医生经过检查后同意其出院,在出院小结上给出的诊断结论是突发性意识障碍。儿童医院即将成立的康复中心的几个专家也过来检查,发现李涛除了脑细胞有些活跃,但也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其他的一切正常。再三确认无碍之后,宁芳才同意儿子的出院请求。
趁着爸妈收拾行李的空当,病房里的小伙伴一一向李涛惜别,大家都很舍不得这个特别有意思的“小哥哥”,然而这个年代也没有手机,自家也没有装固定电话,只好互相留了地址,约好有时间就写信。漂亮的护士姐姐集体买了一束花送给即将出院的小李涛——说真的,连续昏迷十一天,都以为这个清清秀秀的小孩子是挺不过来了,有几个新来的小护士看到悲号的李妈妈忍不住都红了眼眶,哪知道这小孩居然在人们都快绝望地时候醒了过来,这不就是生命的奇迹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衷心希望这个孩子以后会平平安安。
一阵忙碌之后,老爸办好了出院手续,一家三口来到了护士服务站,老爸对着李涛喊了一声:“小涛,跟叔叔阿姨们道别。”李涛的小身子规规矩矩的站直,满面严肃,向着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叔叔阿姨们深深地俯了下去。左边是李爸爸,激动的握住主治医师的手,不住地说谢谢,右边是李妈妈,不住地向护士们点头示意。不经意的,李老爸一回头,和李涛视线汇聚在一起,看到李涛微红的眼眶和眼中闪烁着快乐幸福的光芒。俄而,李爸爸可能感觉有些太煽情,不好意思的扭开了头,嘴里嘟囔着道:“这孩子,咋这么激动,跟没见过我似的。”李妈妈撇了撇嘴,周围围观的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唯一知道真相的李涛抿抿嘴,在心底暗暗地说“就是没见过!老爸,上辈子三十年的父子情,我是真的没处够!这辈子,我要让这时光慢慢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