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绾一愣,茫然转过头来,看着楼岑消失在珠帘后面的船舱里,不明其想。
刚才楼岑明明有机会,可借机使出新剑法,将自己逼入死角,或者一剑打翻掉落湖中。
但楼岑并不行此举,反而钻入飞庐船仓里面,不知何意。
直听到船仓里面传来打砸声音,罗绾脑中突灵光一闪,才豁然明白。楼岑之所以放过自己,是因他要砸自己的船,以报复自己刚才撞毁他的小小莲舟之耻。
“楼岑,你太卑鄙了,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没有回应。
楼岑没有回应罗绾的大呼大叫,倒让正在雀室前拼杀正紧的楼琪、罗绫惊讶异常,反停下攻势,双双侧身往下看来。
只见罗绾涨着个大红脸,神情十分可怖,举止惊慌失措。再狠狠跺了跺脚,扬了扬手中长剑,突然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飞庐舱里。
紧接着,两人就听到脚下的飞庐里传来阵阵抖动,伴随着痛骂声、惊呼声、嘲讽声,还有剑器或削或刺,或劈或撩的碰撞声,以及剑器刺在船体上的木条断裂声音。
两人想不明白罗绾与楼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又回过头来,刚好看到对面的仇人。
特别是楼琪,看着罗绫嚣张的样子,还有雀室里面冒出来的几张充满恶意的笑脸,心中的怒火又腾腾冒了出来:“贱婢,受死!”
说完手中秋泓剑又呼的一声挥出,向离身一丈多远的罗绫刺去。罗绫虽有防备,但没想到楼琪进攻来得又凶又快,又看楼琪这招奔袭的剑招很怪,完全是以短博长、以直破横的不要命的打法。
罗绫急切之间想不出更好的破剑之法,于是身形住后一退。
哪知罗绫背后,却是高高耸立的碗大粗的桅杆,“轰”地一下,罗绫后背撞在桅杆上,身形就此一滞。
眼看楼琪的剑势奔袭,直向自己右臂和胸腹要害刺来。却因身体受阻,退路被截,生死安危系于一发之机,情况万分危机。
前有楼琪凶威赫赫,后有桅杆隔断退路,这前后受困,当真是生死一线,不容罗绫有半点迟疑。
好个罗绫,面对如此困境,虽吓得心脏乱跳个不停,但危机之下也还镇静,右手举剑拼命抵挡的同时,眼光余角一扫,看到一个空当,在生死关头下哪还顾得上形像?一招“笨驴打滚”,就向左侧一倒一滚,好不容易逃过此劫。
跟着双脚双手在船板上一蹬一撑,猛然前窜,堪堪避开楼琪的攻击。
“好险!”罗绫心里不由大声惊呼了一声。
万万没想到,这才一月没见,楼琪这黑鬼居然学了新剑法。更没想到这黑鬼打起架来,也是不要命的主。不行,要是再这样下去,最后吃亏的可是自己,于是又打起精神认真对敌起来。
“贱人,没想到你这招癞狗打滚,倒使唤得出神入化。来来,再试试姑奶奶几招《齐物剑法》。看招:鼠肝虫臂、初生牛犊、虎口余生、得兔忘蹄、叶公好龙、虚与委蛇、害群之马、臧谷亡羊、猴子搏矢、鸡伏鹄卵、万物刍狗、猪突豨勇……”
楼琪与罗绫,于是围着桅杆,你逃我逐,你来我往,斗得个不亦乐乎。
这时,罗绫见楼琪又使出一招怪招来,好像叫“猴子搏矢”,见她身体略微前倾,左手如似持弓,右手以剑当箭,作怒气开弓状,直直自己刺来。
罗绫心里吃惊,刚才就差点栽在这招之上,万不敢小视之,于是决定让其锋芒,来个避实就虚。于是,罗绫也不与楼琪硬比硬撞,反而转身就走,沿着船舷甲板游走不定。
楼琪紧追了几步,见抓不住罗绫,心里不由发毛。突然,罗绫又消失在眼前,加之这招剑法招势用老,一个收剑不住,“噗嗤”一声,秋泓剑刺入桅杆三寸。
楼琪十分恼火,一边拔剑,一边大叫着“贱人,别跑!”这时余光瞅到罗绫身影,又急急追了上去。
这样一个在前面拼命的躲,一个在后面玩命的追,如两只穿花蝴蝶,在这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在波光潋滟的芦湖中,绕着雀室上下飞舞。一片绚烂的花的颜色,真叫人眼花缘乱,忍不住赞赏生命的浓艳。
正在这时,两人均感觉脚底下的甲板传来巨震,两人不由再次收手,各自停下脚步,均感到一阵迷茫,不知这又是怎么了?
下面飞庐舱里正在斗剑的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一个是自己的弟弟,这生死相博之下,也不知战况如何,是否受伤?
突然,只见桅杆耸立处的甲板,那一层厚厚的用名贵红酸木拼接的甲板,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响。如遭重力强压,向着天空处不断的变形凸起,如同吹了一个外向膨胀的大气泡。
这个气泡,越涨越大,渐渐支撑不住,“嘭”地一声巨响,气泡随之破灭。
甲板也随之炸开,连着附近的几片甲板如同撕碎的纸张,崩裂成大大小小不等的木屑烂块。并随着这股强大的冲力,向着天空飞去扩散成一团。
伴随而来的是船体一阵摇晃。跟着就在刚刚爆裂开来的破洞中,当先冲出一条青影。
这道青影如蹚云驾雾一般,噌噌噌就往天上冲,一直跃升四五丈高,才收住身体落在高高的桅杆上头,一招“金鸡独立”,又如“白鹤亮翅”一样,身姿飒爽、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雀室甲板上的破洞之处。
如同狩猎的雄鹰,正等待着老鼠一样,只要它敢钻出破洞冒出头来,再从半空奋力一博,正好逮住心仪已久的点心似的。
就在这时,破洞里恰好冒出一个头来,不正是罗绾吗?
罗绾原本相貌堂堂的脸上,正青一块紫一块的,应受了不少外伤。原本飘逸干净的头发上,沾满了绸缎碎片和木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仓皇。
罗绾刚钻出破洞看着天空,哪知让正午的阳光,刺得眼睛有点睁不开。又一时没发现敌人的踪迹,于是跳出破洞后,站在破洞旁边四处张望觅敌。
“哥哥,小心,敌人在上面!”罗绫的一声惊呼,惊醒了罗绾。听到妹妹的警告,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只觉眼皮直跳,头皮发麻,已感觉到敌人的险恶用心。
楼岑就是想借这个时机,借自己刚钻出洞来,还不清楚形势之下,来个从高冲低,以突然袭击手段,好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好可恶的用心!楼岑,老子与你誓不两立。”
形势朝险恶的方向发展,更失去了罗绾的控制,现已容不得罗绾多想。
因为头顶上的楼岑,夹着雷霆万均之势,如滔滔洪水垂天而降,一时势大难制,哪还有时间做出选择?
罗绾管不了那么多,手脚并用,又是打滚又是侧翻,更顺着破洞又钻到下面的飞庐船舱里面去了。
站在雀室甲板上的罗绫和楼琪,虽站得远远的,也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不寒而栗的强大冲力和通天杀气。
“嘭”地一声巨响。
楼岑借助高空下坠的势头,从桅杆上跳杀下来,正使用了《逍遥剑诀》中的“百舍重研”,这招剑势本来就厚重雄浑、磅礴大气。
加上从高处往低处跳下来,本身的冲击力加上剑势,楼岑虽没能打中罗绾,却打在刚才罗绾站立的破洞旁边的甲板上。一阵甲板撕裂的刺耳声音不断传来,疹得人两耳发酸。
楼岑如此凶狠的剑招打在甲板上,更打得破洞周围的甲板碎裂。只见碎屑纷飞,如同下了一场木屑雨。满眼尽是烟尘弥漫,遮人眼睛。
而楼岑这招,以势就势,更在破洞旁边,打出一个桌子大小的破洞,船体又是一阵晃动,人也跟着坠到下面的飞庐船舱里面去了。
这般凶神恶煞般的场景,吓得罗绫和楼琪全都目瞪口呆。这是打架吗?不是吧?楼岑完全是要取罗绾的性命啊!
罗绫胆颤肉跳地急切叫道:“哥哥小心啊,楼岑也跳下来了。”
但罗影这警告声音,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如一只受伤的孤雁,风声鹤唳般,声调都完全是嘶哑的。
“可恶!”罗绾总算是明白了,楼岑现在的本意,不是要将自己打入湖中,而是要将自家这艘艅艎彩鹢船给拆了。
最初楼岑突然窜进飞庐船舱,对着里面陈设就是一顿乱砸乱打。无论眼前看到的是什么,不管不顾的全一阵乱捅乱砍。
不但将里面摆放的用黄花梨做的珍贵桌椅砸得稀烂,还将船舱里的轴画、瓷器、挂饰以及船窗捣得粉碎。
最为可恶的是,楼岑也不与罗绾纠缠,一味地破坏。哪知楼岑还在船舱的尾部,发现了藏有摇橹划浆的浆手们的舵舱。
于是楼岑又冲过去将这些浆手全给打伤,还砸烂了画着彩绘的船浆和舵,并在船体上活生生刺出无数个大洞。
那清澈的湖水,咕噜噜的就从舵舱和船体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没几下舵舱就渗了一层湖水。
这群浆手也慌了,纷纷四窜起来,没想到起了反作用,倒挡住了后面追击的罗绾。
罗绾眼睁睁地看着前面楼岑在大肆破坏,却无能无力。
这时,一名慌忙乱窜的浆手迎着罗绾冲了过来,气得罗绾一脚将其踢飞,咕咕噜噜顺着舵舱滚了下去,又砸倒了后面冲过来的几个浆手。
这下整个舵舱里热闹起来,惊叫声、惨叫声、喝斥声、痛骂声响成一片。
待楼岑破坏完了舵舱,再一掌推开过来阻止自己的一个浆手后,又冲罗绾杀去。
罗绾知道事情变得不可控,神情变得严重起来。
要知道这艘新船,可是家中花了巨资刚打造出来的,才完成装修下水。
罗家还准备选个黄道吉日,准备邀请众友前来赏船游湖的。
但罗绾按捺不住,在几个酒友的怂恿下,偷偷开起船,倒先行享受起来。
这要是让楼岑给砸沉了,其后果是罗绾不敢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