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思单独留在无为殿很久。
楼岑虽不知道费思跟玄穷仙师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与自己这次闯祸上山有关。
费思在朝霞山住了三天后,叫来楼岑、楼琪两人说,常言道: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折人颜面,犹九世结怨。你们这次闯下的祸实在不小。家主去罗家谈判一天一夜,没有丝毫结果。也是迫不得已之下,才偷偷将你们送出桃溪镇。公子、小姐,家主的一番苦心万不可辜负,也不可心生怨恨,当在山上好生学道才是正事。
楼岑的心情本在上山后,变得好些,但费思这么一提,顿时又惊又羞、又愧又愁。
好在费思没在此事再纠缠下去,千叮咛万嘱咐后才下山回桃溪。
又过了几天,是四月初八,黄道吉日。
天很蓝的,碧空如洗。朵朵白云肆意舒卷,在天上慢慢流动。
这天,无为殿大开。隐居在朝霞山上的所有同道,都赶到无为殿见礼。
楼岑楼琪换上玄穷仙师赐与的仙衣,安静地站在无为殿前。在外人眼里,所谓衣着打扮,是冰绡雾毅,霓裳霞裙,羽衣星冠,云肩鹤中。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交相辉映下,越衬得两人清纯可爱、英姿出尘。
大殿里虽不吵闹,但嗡嗡的议论声也不少。山上的二十余名同门,都知道楼岑在楼溪镇闯了大祸,才让父母逼着上山来学道的。
这其中就数师兄执事知客秦本观的言语最多,将费思透露出来的这件事说得绘声绘色,好似亲临所见似的。
这时,监院宣夷站了出来,伸出手来挥了挥,制止大家议论。人群终于安静下来,男女各分左右两排站立。
楼岑与楼琪因年纪小,今天才正式拜师学艺,两人还只能站在大殿前面月台处等候召唤。
监院宣夷又站了出来,站在法座高台上,向着宝座方向,躬身行礼喊道:“恭请掌教师尊!”
这时,忽听撞钟击磐,金声玉振,远远自后府传来。
琼管瑶笙,云萧锦瑟,交相互奏,钟磐声振,隐闻仙乐之声,起自当中仙府以内。
监院宣夷清脆的声音再起:“玄元观掌教到,恭请掌教师尊!”
只听到仙乐再起,声声曼妙,奇香阵阵。
堂下众人,跟着宣夷的步调肃容庄重,谨平慎守,恭迎教主。
楼岑、楼琪,有样学样,稽首向大殿里的玄穷掌教行礼道:“玄元观新晋弟子楼岑(楼琪),拜见掌教师尊!”
玄穷仙师站在法座前面看着众人,并伸了伸手,对堂下众人虚虚一抬,说道:“众弟子,请免礼!”说完上跨三步,走到教主法座上端坐着。
监院又站了出来走向前去,对玄穷仙师说道:“启禀掌教,今日是黄道吉日,正宜开门收徒、传道授业。现有俗家弟子楼岑、楼琪,一心向道,与道合真,福缘深厚,仙根深种,又是吾派宣佚师弟子嗣,定能继承道统,耀吾门楣。留山众弟子,聚意诚心,恭请师尊将楼岑、楼琪收列门墙,恭请掌教师尊乾坤定夺!”
堂下其它弟子,一起大声喊到:“恭请掌教师尊乾坤定夺!”
玄穷仙师右手捋须,颔首点头,道:“善,准!”
堂下众人,一阵欢喜。
监院又开始出来主持,先过祭祖、上表等仪式后,将楼岑、楼琪叫到法座前面。先跪在法座面前,先行新晋弟子跪拜大礼,须行三叩大礼后再送拜师礼。
拜师礼物费思先前已准备好了,由秦本观等人放在玉盘里呈上。
楼岑的父亲楼阆,本是玄穷的亲传弟子,道号宣佚。
自古收徒,必依按辈分而不按年岁。
楼岑楼琪本该由楼岑父亲宣佚传道授业,并按辈分取名定号就行。但因宣佚资质和其它原因,没能入山修道做个隐道士,也不能私下擅收弟子。
故此次收徒,玄穷仙师只是隔代代收徒弟。
正当前面程序走完,玄穷仙师要行取字赐书和回礼仪式时,楼岑躬身行礼道:“师公,弟子还有一礼,想要孝敬给师公,烦请师公笑纳!”
堂下众人一听这话,全都转过眼来看着楼岑。都觉得楼岑此时站出来,违背了收徒仪式大典,肯定是不行的。虽他口口声声要献礼,鬼知道他会拿出什么玩意来。
玄穷仙师也觉有趣,点点头表示认可。
故监院宣夷立马站出来,准备制止楼岑的无礼行为。但见玄穷并没反感,也就没上前。
这其中又以秦本观跳得最高,使劲拍掌,大叫楼岑快献上礼物。
楼岑呵呵一笑,转过身来对监院等人行礼道:“各位师叔师伯,我这份礼物有点吓人。弟子怕有不敬,恭请各位师叔师伯让一下,我好拿出礼物来。”
这话一说,大家的好奇心大起,并纷纷退让开去,留下三丈左右的空当。
楼岑一看位置够了,就从脖子上解下南冥袋,嘴里念咒,右手施诀,只见南冥袋口子金光一闪,平空跳出一大团红色肉球似的东西,“乓”地一下砸在金传上。
众人正好奇呢,都在看楼岑准备拿出什么样的礼物出来,没想到掉出这么样一个东西。
再细眼一看,其中几位女冠,特别是胆子有点小的,顿时尖叫起来,慌忙避让奔走起来。更有甚者,已拔出剑来就要砍死它。
宣夷所处位置较近,初看到这东西时也吓了一跳。待慧眼一瞧,发现是条早死很久的蜈蚣虫。宣夷心里一阵苦笑:“这楼岑,尽干些莫名其妙、出人意料的事出来。”于是,转身就来安抚女冠的惊惶不安。
待众人再一细看楼岑这份礼物后,也不管身份和体面,纷纷前挤进去,围着蜈蚣瞧个稀奇。
又纷纷说道:“好大一条蜈蚣虫,这得修行多少年,害了多少性命才能修成这样啊?楼师侄,你这是从哪里抓来的?”
楼岑将自己三人在路过陈家庄,如何智除蜈蚣精的经历讲了出来,听得众人也是一阵唏嘘感叹。
楼岑最后说道:“我想,师公要炼丹药,这蜈蚣精又是修炼多年的妖怪,本身可能具有药性,也许师公在炼丹药时能用得上。前几天上山,我倒忘了此事,要不是今天换仙衣,我还想不起来呢!”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宣夷道:“原来是这样,楼师侄你用心了。这条蜈蚣,说不定对掌教炼丹还真有用处。将来,我们可都要沾师侄你的光了。”
众人纷纷称赞说是并分析起蜈蚣虫的妙用,以及对自己的修炼有没有助益,得出的结论肯定有益。
玄穷仙师坐在法座上,听着下面众人的议论也不说话,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甚好!此虫有用。楼岑你有心了。宣鹤,你将此虫放到药屋去,等为师来日炼丹好用。”
等宣鹤叫来几个小辈的一起将这条大虫给搬走后,堂上又回到庄重的气氛当中。
玄穷手一招,平空招来二本书,叫上楼岑楼琪,每人递了一本。
同时,玄穷伸出右手按在楼岑头顶说到:“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你的名字取义于此。今天,吾根据此意赐你法名:本真!本,根也,正也,树木通过主干向地下奔放的规律。亦是你辈排行字号。真,与幻相对。从化从目从乚从八,仙人变形而登天也。字本从贞变形而得,贞从贝从卜。赐你本真,是希望你能守清朴,恶显达,以隐逸清修为本,崇尚返璞归真,回归自然。旨意是要让你以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练形存神,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你,记住了吗?”
“弟子谨记!定不负师公教诲!”
“那就好!你们要有“自皈依师,当愿众生,学最上乘,不落邪见”的发愿并皈依三清,依奉道教戒律修行,不断传承本派法脉。修道之路漫长而艰难,需要加倍努力,勤奋持修,以掌握更多的道学,培植仙根,提高造诣,践行仙道真谛,增长修为,济世利人,弘扬大道,丕振玄风。”
“弟子记住了。”
“光记住还不行,还要身体力行,持之以恒。”
整个拜师仪式后面还有很多规矩,这里就不一一细说。
仪式结束后,楼岑楼琪回到凝神居后,分别拿出玄穷赐与的道书一看,楼岑是本派秘芨《妙真经》,楼琪是《西升经》。两人都很高兴,说说笑笑一会后,各自回屋,开始潜心修炼起来。
时间,就这样缓慢但不可逆的流逝。
山上云雾,常年不断。当人沉醉于修道当中,就与外面的纷扰世界一刀割断了。
即使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与自己无关。
春去秋来,夏荷冬雪,转眼一年多过去。
时已届孟夏,正属大地春归,芳菲落尽的时候了。但不期在高山古观之中,又遇上了意想不到的春景——一片始盛的桃花林。
后山处正开着桃花。
但见两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其中一个男的,手里提着结实的竹杆,在桃花林中小心穿梭着。
两人不时还停下脚步左右瞄看,并理顺竹杆的方向,如果没人就继续向前摸去。这样走走停停,在一块斜坡处高高耸立的石堆下藏好身体,并抬头看了看上面的鱼乐亭。
上面没有人,两人又继续摸了上去,沿着石阶向上走。爬完石阶,眼前景色再变。出现一块天然池塘,约有三亩大小。池塘边上也是石头打造的围栏,外沿植满了碗大般的柳树。
柳叶长大了,成翠绿色,那么多的绿叶,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不留一点缝隙。葱翠的枝条长长的,在微风中摇曳,不时还将柳枝探进水里,激起一道道涟漪,引得鱼儿争相追逐。
靠山的一边,一块写着二个大字“知鱼”的高大壁岩特别醒目。
两人站在柳荫处,再次确实这里没人时,动作迅捷,连跳带飞,扑向柳荫浓密处后,再找个相对隐蔽点才停下脚步。
两人藏好竹杆后,身体猫伏在山石之间的缝隙处,还喘个不停,脸上有点害怕,同时还很激动。
男子轻声说道:“姐,你说,我们这次前来偷偷钓鱼,又会不会让都管师叔发现?”
“有可能!前两次我们做得那么隐秘,还让都管师叔发现了。”一个女子紧张小心回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