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语带讥刺,依安索性沉默以对。
“汤好了,可以开饭了。”周敏芬见气氛有些僵凝,急忙打圆场。
饭桌上,杨琳竭力寻找话题活跃气氛,嘉文兴趣缺缺懒得响应;依安心中有愧,一心求去,坐立不安无心应答;博然冷眼旁观,心疼依安左支右拙食不下咽,不免对明显是始作蛹者的杨琳心生怨怼。
一顿饭,在众人各怀心事的情形下,吃得七零八落,气氛竟是格外的冷淡。
依安越发不安,暗悔不该选在今天来安家拜年,害得阿姨夹在中间莫名其妙又左右为难。因此,吃完饭,立刻告辞。
“嘉文,你开车来的哦?”周敏芬立刻暗示嘉文。
“不用了,还有公车。”不等嘉文表态,依安立刻拒绝。
人家明显不欢迎她,她何必再去找不自在?
“我还有一个约会。”嘉文冷着脸,淡淡地推辞。
“博然,那你送安安吧。”周敏芬不得已,只好退而求其次。
“喂,陆总!你的绅士风度呢?顺路送送依安最多也就耽搁你半小时,会怎样?”杨琳横他一眼,不由分说,将他推出门:“去去去,别偷懒。”
嘉文不说话,斜着眼睛瞧站在路灯下的依安。
依安转过头去,咬着唇,默默地看着花坛里一排排灰黑的冬青树。
被人憎恨,自我厌弃的感觉在胸腔里不断的翻腾。
“杨琳,我们进去吧。”博然轻轻拉了拉杨琳,示意她别再掺和。
她只知一味地蛮干,强行将两个人送做堆,却不顾他们个人的意愿,没看到依安已经很窘迫了吗?
“嘉文,一定要把依安安全送到家哦。”杨琳笑眯眯地加了一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进了屋。
没有了外人旁观,依安立刻掉头,朝市委大院外走去。
她走得那么快,那么急,高跟鞋敲击在水泥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叩叩声,象是后面有鬼在追。
嘉文心里窝火,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腕:“依安,跟我谈谈?”
“下次吧,别耽搁了你约会。”依安神情冷淡,强行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就算是她有错在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就不能适当地表现一下风度?非要冷嘲热讽,弄得她下不来台,让别人看她的笑话吗?
“你真的希望我丢下你去约会?”嘉文微眯起眼睛,紧紧地逼视着她。
依安沉默。
脚长在他身上,他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是她能决定得了的事情吗?
“我走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来找你。”嘉文蹙起了眉毛,冷冷地逼问:“你确定要我这样做?不会后悔?”
依安愕然地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看清他眼底的认真与绝决,一口气憋在心里,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用力咬着唇,垂下头望着地面,努力忍住迅速冲进眼眶的泪水。
他现在,是想跟她分手,对吧?
虽然在跟他交往之初,她就有种预感,以她的脾气,不可能讨好得了他。
她始终对两个人的关系缺乏安全感。
总认为迟早有一天,两个人会分手。
可是,她依然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更没有想到,他会选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来跟她说分手?
“很好,章依安,你够狠!”嘉文气不打一处来,大力拉开车门,怦地一声关上,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是不说话?
她以为,他是跟她开玩笑?
不错,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主动追求着她,她只是被动地接受。
但是,那并不表示,爱得深的那个,主动追求的那个就必需永远主动下去,必需永远先低头认错,是吧?
一辈子有很长,如果依安不学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肯向他敞开心扉,那么既使他追到了她,两个人结了婚。这段只有他一个人辛苦经营和维持的感情,也绝不会很美满,很幸福。
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依安不向他靠拢,那么即使他再爱她,也只能放手。
他崩着脸,把油门一踩到底,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车身几乎飘了起来,引得交通一片混乱。
可他却勿自未觉,按下遥控扭,把车窗放下来,任强劲的气流从敞开的车窗里灌了进来,猛烈地扑打在他的脸上,教他无端地心慌,沉甸甸的压了什么,喘不过气来。
身后,是穿梭如织的车流,前所未有的孤单,却似汹涌的海浪将他无情的淹没。
嘉文紧紧地抿着唇,心神恍惚,路过一个接一个的交流道,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一直朝前,朝前。
风越来越强,刮得树梢向四面乱倒,有时甚至弯到地面,好象随时要折断的样子。风在空中怒吼着,声音凄厉,与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交织成一篇奇怪的音章,深深地刺痛着他的耳膜。
终于,前面已再也没有路,雪亮的车灯映衬下,一堆乱石无情地横亘在眼前,石下怒涛拍岸,恍如惊雷一下一下地击打在他的胸口。
分手不是他提出来的吗?
可为什么面对这片熟悉的海域,他的心却尖锐的痛楚着,犹如被刀割一样的疼?
他走了,那么决绝,那么果断,头也不回。
依安抱着臂,默默地目送着他绝尘而去,感觉那道绝然远去的背影,将会永远淡出她的视线,她的生活。
她茫然地在街上游荡着,泪水疯狂地在脸上流淌。
她不知道,原来失去嘉文,心会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