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安从公车上下来,怀中抱着一束康乃馨,顺着斜坡朝上走。残阳如血,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
迎风的寒风,吹得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站住,抬手拉了拉外套的领子。
“嘀嘀~”喇叭声传来,她下意识地让到路边。
嘉文把车滑过去,停到她的身边,隔着车窗默默地望着她。
“嘉,嘉文~”熟悉的车身映入眼帘。
“要不要载你一程?”嘉文缓缓地摇下车窗,淡淡地问。
“呃,不用了。”依安摇头,瞧着他生疏的表情,心脏忽地拧了起来。
“那,一会见。”嘉文冲她点了点头,车子越过她消失在林荫深处。
他生她的气了,是吧?
事实上,女朋友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个星期,换成是谁都会生气,不是吗?
依安苦笑,垂着头,一步一步朝苏家挪去,脚上象绑了沙袋,变得异常沉重。
如果,早知道他也来,她是不是应该换一天再来?
虽然随着她的返城,与嘉文的碰面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这个重逢的地点,对她来说,却是最糟糕的。
她不知道嘉文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形式发作?
她知道,因为自己的迟疑不决,因为自己的彷徨犹豫给嘉文一定带来了伤害。她无话可说,只能被动地等待着他的裁决。
她心虚地左右张望,生怕嘉文会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然而一直走到苏家的那幢漂亮的三层小洋楼前,都没有任何情况。
苏家灯火通明,笑语喧哗,幢幢人影印在窗玻璃上,衬得路灯下的她,越发的形单影只。
嘉文显然并没有等她,而是先行进入了苏家。
他,似乎已经对她心灰意冷,决定了要对她视如漠路。
他,终于放弃她了,不是吗?
这个意识一冒出来,就在脑海里盘旋着再也不肯离去。
这个结果本来是她造成的,也是她暗暗期待的。可是,为什么当它真的成为现实,她会那么心酸,那么委屈呢?
“安安,你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吹风?”苏博然出门倒垃圾,瞧见她呆呆地站在路灯下,惊讶地走了过去。
她来多久了?
“刚到,”依安掩住心底的伤感,扬了个笑容,慢慢地走了过去:“春天差不多要到了呢,你瞧这些树发芽了。”
“是啊,再过几天就立春了。”博然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垃圾桶:“你快进去吧,我倒完垃圾就来。”
“我等你?”依安有些心虚。
“你不怕冷?”博然失笑,心底滑过一丝暖流。
安安没变,还象小时候那样依赖着他呢。
“没关系。”依安垂眸。
总觉得那满屋子的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害怕独自面对嘉文冷漠的眼睛。
“走吧。”博然倒完垃圾回来,伸出一只手去揽她的肩。
“嗯。”依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博然微带讶异地瞥了她一眼,心中升起一丝别扭。
依安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垂下眼帘望着脚尖:“佳然也在?我好象听到她说话。”
“不是,是杨琳。”博然推开门。
“哦。”依安不再说话。
“来了?”杨琳迎上来,摆出女主人的姿态,亲热地拖着依安的臂把她往客厅里牵:“就等你了。”
嘉文坐在沙发上,只抬眼淡淡地瞄了她一眼,端起茶啜了一口,自顾自地继续陪周敏芬聊天。
周敏芬见状,惊讶地瞟了杨琳一眼。
怎么搞的,不是说他们两个在恋爱,特地让她打电话把嘉文也找来吃饭?
结果,他们两个当事人好象一点意思也没有?
杨琳微微瘪了瘪唇:小两口好象在闹别扭呢!
哦。周敏芬了然。
她冲依安微微一笑:“安安,来,到阿姨这边来。”
“阿姨,新年好。”依安把怀里的花递过去。
“呵呵,来了就好,何必每次都买东西?”周敏芬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抱着花对杨琳笑:“琳琳,我去厨房看一下汤,你帮我把花插起来。”
“好啊。”杨琳心领神会,接过花转身离开。
依安局促地抓着包,站在嘉文的对面,尴尬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坐吧,”嘉文瞧着,气往上冲,板着脸冷冷地嘲讽:“放心,沙发上没长刺。”
“哦。“依安乖乖地坐了下来,垂下眼帘不敢瞧他的眼睛。
“乡下好玩吗?”嘉文翘起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冷冷地望着她可怜兮兮轻轻颤动地眼睫,怜惜与恼怒矛盾地在心底交织。
明明她做错事,怎么还敢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给他看?
最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心疼,甚至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愧疚感。
明知道她这种被动的个性,他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一些?
明知道她深藏在心里对博然的那份感情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完全抹去,他对她是不是太过苛求了?
乐观的想,她现在的动摇和挣扎,至少证明她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这几月的努力并不是完全白费。
他,是不是应该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那边民风淳朴,植被丰富,空气清新,是个世外桃源。”博然笑着接过话头:“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玩一次,绝对不虚此行。”
“是吗?”嘉文唇角微勾,挂了个懒洋洋的笑容:“怪不得你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