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儿,亚父从中原走时曾言,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你不该再来找亚父,孰不知,这极地埋了多少英豪冰骨。”
“亚父,我必须来!”
极翁怔了,耳边响起呼啦啦的大风如兽。
“煜儿——咳咳——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咳咳——”极翁面色青紫,已然坐卧不稳。
“亚父,你真不知我为何而来吗?”龙少绵软之话带无尽风骨,呛得极翁几欲无语。极翁在思,在索,在翻龙少的心去看。
“当——当然不知——咳咳——”极翁的脸色已经蜡黄,对接龙少的眼神从不自然变成躲闪了。
空气在凝固成冰,剑在心里发寒。
连旁人也看出了酒局的不妙,极翁的妾小们笑盈盈的出来圆场,向龙少频频举樽。
“你们父子团聚,可喜可贺,这杯酒,我们共同敬老爷和龙公子,来,呵呵,干了它!”
“对对对,我们一起敬酒。”
极翁捧碗干之,大叫好酒。瞥了一眼仍声色未动的龙少,这一回,龙少只是用酒沾湿了嘴唇。
极翁的左手在桌下敲动不止……
他的汗滴滴嗒嗒落下来。
“来人啊,老夫义子登门,所有晦气一扫而过,快快献舞!”
一群早已准备齐当的美女扭动蛇姿千娇百媚地鱼贯而出,见过风流公子倜傥少侠,但集冷峻、孤傲、清高,俊朗于一身的龙少,帅呆!酷毙!委实让她们大开眼界、心痒不止,她们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在龙少面前大放光彩,让那冰傲挑剔的眼神能瞥向她们一眼。她们发现龙少从来就没有正色瞧过她们一眼,可怜一朵朵含露凝香的花朵,无人赏识。
“不必了!”龙少冷沉一喝。
万籁静寂。
极翁的心凉到极点,挥一挥手。“全下去吧!”
龙少将目光刺向他的妾小们。
极翁领意地一说,“你们也下去吧。”
大帐中唯剩龙少与极翁两人。
“煜儿——”极翁的声音灰色,“现在——只有你我父子——两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亚父,我千里迢迢寻你,只向你求证一事,请如实告之!”龙少脸色庄严,神情肃穆得骇人。
“煜儿,你问吧,只要亚父——知道的——”
“亚父,我父——我父是怎么死的?”
极翁确未料到这一问,惊目一瞅,但见龙少眼中热泪滚滚。
“煜儿,你父是如何死的——你——”极翁停声良久,怯怯说,“可怜你父被剧毒蜥蜴——所伤——”
“亚父,你还要骗我多久!”一声长喝,极翁怔直了脖梗。
“煜儿——”极翁浊泪哗啦淌下,身子一软,蜷要在地上。“煜儿——不错——是——是——老夫杀了你父——呜呜——”
龙少的心顷刻间决堤,泪水无法隐忍,滔滔不绝。
“亚——父——你终于说出了实情!”
“煜儿——亚父对不住你父——更对不住你——老朽已不配做你的亚父——老朽只问你一句——你如何得知真相?”言此,极翁已声颤如锣,涕泪交零。
“家父相告!”
“这不可能!”极翁陡然变色,“你父咽气在先,那****来孤崖时,他早已气绝身亡,如何相告你实情?”
“亚父,那****赶到父亲尸身前,痛哭不止,你可知,我为何忽然将父亲背回家中?”
“你好像说,你想一个人与你父亲呆会儿,和他说说没有聊完的父子之情!”极翁瞠着不甘的血目回道。
“亚父,其实这些都不是真的,真相是,就在我痛哭父亲时,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掐了我一下,我便知,父亲用‘闭气神功’封住经脉,尚有一丝气息,他还没有死!”
“什么?”极翁跄踉几步,“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
“我将父亲带回家中,用功力和祖传圣药‘龙丹’为其疗伤,父亲嘱我,对天下之人一定要说他已仙逝,否则后患无穷,我便依父亲所言,大办丧事;一面将父亲藏于寒室,冰封住其身体内的剧毒。”
“真是天作孽,情有原,人做孽,不可活,老朽自认天衣无缝,到头来还是落得身败名裂。龙林,你竟没有死,苍天啊!你叫老朽有何面目对你!”他对天长嘶,肝肠寸断。
“煜儿——你父亲他现在可好?”
“亚父——我父亲他——十年被病体折磨——全凭我用内力和寒冰阻断奇毒——”说此,龙少抽泣不止,悲伤过度,眼中闪烁一瞥撕心裂肺的震痛。少时欢愉时光匆匆掠过眼幕——父亲总是将他高高举过头顶,为他买冰糖葫芦,无不严厉地教他功夫。现在想起,父亲的严厉甚至苛刻都成了最美好的回忆,不觉泪珠滚滚。“今年——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惜我功力不济,得不到《龙诀》神功,再不能为父亲阻挡剧毒浸蚀——父亲他——已然归天了——”
“啊——”龙少碎发飞扬,悲嘶天吼……
极翁目光呆滞,生不如死,狠狠跪地——谢罪!
稍顷,龙少抹干泪痕,“亚父,你还有何话要说?”
“老朽无话可说,老朽也无言在九泉下面对我的兄弟、你的父亲,老朽罪该天报,但老朽还是不能相信,你父一生侠肝义胆,对朋友义比天高,视脸面比命贵重,纵然老朽背信弃义、泯灭人性置他于死地,他也绝不可能说出他用一生交过的朋友,竟然恩将仇报杀他性命!”
“家父是断然不肯说出,但是我在家父身前铭誓,不说出仇家,便诛杀天下英豪!”
“哦——”极翁长叹一息,“这才对,这才是龙林的风格,老朽全明白了!龙林一生,浩浩荡荡,名垂青天,老朽一生,昏昏噩噩,蝇苟一世,煜儿,老朽残命早该了断,实是无话可说,今日你来寻仇,老朽自当还命谢罪,你动手吧!”他闭上双目,流出两行清泪……
“亚父!”龙飞剑已然嘶吼。龙少忍住天大悲切,问道:“天下谁人不知,家父龙林、剑圣聂磐、亚父极翁是生死兄弟,堪比桃园三杰。你们情深义重,不分彼此你我,我不明白,为何最后弄到刀剑血刃的地步!”龙少目光电闪,直刺极翁。
“煜儿——”极翁颤音道,“你说得没错,三十年,我们三兄弟患难与共,一起经历生死,是以命抵命换来的兄弟情谊,我们彼此不分你我——可是后来——我们齐名于江湖,坐享荣华,就和往昔大不一样了,唉,古语云:朋友可以同患难,却不可以同享福,真是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