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文化上,拜占庭明显缺乏古典时期雅典的生气和光辉。原因是拜占庭的作用是绝对保守的。这并不是说它静止不变,它自始至终都在使自己适应时代和环境的变化。但命运注定它只是保存,而不是创新。它诞生在一个古老的国度,生活在过去的势力和荣誉的阴影之中,这种势力和荣誉正是它所试图维持和恢复的。它造就了一大批杰出的领袖人物——行政官员、军事将领、学者和神学家,但由于处在上述环境之中,他们很少有人真正具有创造力。
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东罗马帝国继续存在了将近一千年,这一点一开始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优势。5至11世纪,同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的第二罗马帝国相比,西欧显得原始、无足轻重。但正是这几个世纪中,恰恰因为西欧必须重新开始,所以为新的文明打下了基础;而拜占庭却一直躺在光辉灿烂、占压倒优势的遗产上。这就是从11世纪起,西方随着经济迅速发展、君主国家崛起、新的知识出现、扩张主义生机勃勃——首先是地方的十字军东侵,然后是向海外推进,在数世纪内导致全球性霸权——而稳步前进的原因。因此,相比之下,拜占庭很可怜,在较后的几个世纪中,它一直无力冲破过去的桎梏,变成了一个陈旧的、与时代不合的存在物,它进行着一场勇敢且注定持久的斗争,直到1453年遭到耻辱的但却不可避免的灭亡为止。
拜占庭文明的影响
拜占庭文明对中世纪西方有非凡贡献:罗马法、希腊典籍、基督教同盟(有时也存在误解);海上贸易也刺激了西方经济中心的苏醒,如威尼斯、热那亚和比萨。对中世纪的西欧而言,拜占庭不仅是个军事堡垒、文化宝库,也是个挺可靠的盟友。不过拜占庭文化留下最深刻印迹的,还是各斯拉夫民族。在斯拉夫国家,东正教至今依然非常昌盛,拜占庭的记忆——不论好坏——仍然留在人们的脑海里。
拜占庭薪火不灭
尽管拜占庭的历史已经结束,但拜占庭的制度和文化,仍在北方的斯拉夫人中生根发芽。
斯拉夫人生活在今俄国和波兰多沼泽的边境地带,在发展的过程中,他们形成了几大分支。向西迁移的斯拉夫人形成了今天的捷克人、斯洛伐克人和波兰人,他们被称为西斯拉夫人。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他们受到了西方更多的影响,信仰的是天主教,使用的是拉丁字母。那些渡过多瑙河,移居巴尔干半岛的斯拉夫人,就是今天的斯洛文尼亚人、克罗地亚人、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这些南斯拉夫人中的前两者接受了西方的文化,受罗马的影响要大一些;而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则受君士坦丁堡的影响更大些。向东迁移的一支称为东斯拉夫人,他们是今天的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的祖先。
俄罗斯的发展历史,后面我们还要讲到,这里着重讲一下拜占庭文明对俄罗斯人的影响。
俄罗斯人的早期国家是基辅罗斯。他们不仅同南面的文明中心进行贸易,而且还借用了它们的某些主要的文化,尤其是拜占庭的基督教。在此之前,俄罗斯人一直崇拜各种自然神。大约在988年,国王弗拉基米尔宣布皈依东正教,他命令捣毁所有异教神像,都扔进第聂伯河里去。另外,基辅公国的全体居民,都到第聂伯河去集体洗礼。
弗拉基米尔接受东正教,并非仅仅是宗教信仰的改变,它对俄罗斯人的风俗及其以后的历史产生了普遍、深刻的影响。以拜占庭为模式的教会统治集团这时已经组成,首领是基辅大主教,由君士坦丁堡最高一级的主教任命,且隶属于他的管辖。在长达两个世纪的时间里,大主教都是希腊人,不过,由大主教任命的主教,除最初几任外,绝大多数是俄罗斯人。基督教还给俄罗斯带来新的宗教文学和艺术,其中包括《圣经》、拜占庭收集的早期基督教作家的作品、圣徒传记和法律书籍的译本。石造教堂、镶嵌工艺、壁画、油画、尤其是肖像画等拜占庭艺术,这时也被介绍进来。而且,在这些方面,俄罗斯人更胜一筹,形成了独具一格的、俄罗斯自己的拜占庭风格。
在政治领域中,新教会加强了大公的权力。如在西欧,罗马教皇曾将法兰克国王从部落酋长改变成神权帝王一样,如今,俄罗斯东正教将诸公国大公从一帮个人追随者的首领改变成“上帝的奴仆”和神权统治者。不过,东正教对君权采取顺从的态度,在这里不可能产生罗马教皇格列高利七世和英诺森三世那样敢与国王较量的人物。东正教的这一顺从性在俄罗斯被继承下来,一直持续到拜占庭灭亡后的沙皇帝国。
综上所述,对俄罗斯来说,拜占庭的影响显然是一大促进因素,但同时又是一种麻醉剂。俄罗斯人所借鉴的,不论是教义、仪式、音乐,还是建筑,都已完全形成且相对稳定。在这一意义上说,拜占庭对一个正在觉醒的民族的影响是毫无价值的,它只能阻碍而不是鼓励这一民族的创造力和独创性。此外,俄罗斯人在接受拜占庭的基督教的同时,还继承和维持了天主教与东正教之间的长期不和,从而,在他们和西方之间设置了一个障碍。
不仅是宗教争端,而且更大程度上是蒙古人的侵入和占领,终止了俄罗斯同西方的这些联系。基辅因地处森林和平原交界处,最易遭受袭击。1237年,蒙古人的铁骑席卷欧亚大陆,横扫了整个俄罗斯领土,基辅被夷为平地。用一位编年史家的话说,“没剩下一个能为死者流泪的人”。
蒙古人在俄罗斯这块地方建立了金帐汗国,其首都萨莱地处伏尔加河折向西流的拐弯处,是伏尔加河畔的战略要地。随后两个世纪的蒙古统治,不可避免地给俄罗斯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们被迫放弃平原上的小块居留地,撤进安全僻静的森林之中。在那里,只要他们承认蒙古大汗的宗主权,每年纳贡,便可自行其是。的确,大汗们颁布了某些豁免权,准许俄罗斯教会免交捐税,承认大主教对东正教的管辖权。作为回报,俄罗斯牧师为大汗及其亲属祈祷。大汗及其亲属虽然是穆斯林而不是基督教徒,却欢迎这样的祈祷,因为它可以减少可能发生的反抗。俄罗斯人渐渐恢复了他们的实力,发展起一个新的民族中心——莫斯科大公国。莫斯科远离危险的平原,位于森林深处。莫斯科除了游牧民难以接近它外,还具有其他一些优点。它是从第聂伯河到东北各地区的两条重要干线的交通要道,几条来自各方的河流也都汇集于这一地区,使它能利用内河水系得益。它所拥有的一系列统治者也是它的一个优势:这些统治者爱好和平、勤俭节约、精于算计,他们耐心而又无情地增加自己的属地,直到莫斯科成为新的民族核心。
伊凡三世(1462—1505年)在“兼并俄罗斯各国”方面尤为成功,因此,他被认为是俄国的第一位民族统治者。他征服了邻近几个公国,如雅罗斯拉夫、特维尔和罗斯托夫,这些公国过去曾比莫斯科强大,但后来衰落下去。伊凡三世征服强大的诺夫哥罗德公国的胜利最为著名,诺夫哥罗德过去曾建立了自己的庞大的贸易帝国。伊凡三世在其统治末期,已使疆土大大扩展,从距波罗的海几英里处向北扩展到北冰洋,向东扩展到乌拉尔山脉的北部地区。
伊凡还通过利用蒙古人内部出现的分裂,在彼此敌对的各派别之间挑拨离间,成功地向蒙古人的统治挑战。更重要的是,俄罗斯人与蒙古人截然不同,他们从西方进口了大炮和小型武器,并且拥有制造这些武器的兵工厂。由于具备了这些有利条件,伊凡便正式拒绝承认金帐汗国的宗主权。为此,1472年,金帐汗国大汗派出一支军队北进奥卡河;但伊凡在河对岸聚集军队予以抵抗,并坚守了三个星期。最后蒙古军撤退,从此承认他们对俄罗斯的统治实际上已经结束。
另外,还值得注意的是伊凡1472年同索菲娅的婚姻。索菲娅是1453年在君士坦丁堡城墙上被杀的拜占庭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她曾逃到罗马,皈依了天主教。因此,罗马教皇竭力赞同这一婚姻,希望这能导致天主教和俄罗斯教会的联合。但结果恰恰相反,索菲娅婚后立即恢复了对东正教的信仰,莫斯科宫廷的宗教仪式和信仰日益拜占庭化和东正教化。
早期的俄罗斯教会和宫廷,坚决反对在佛罗伦萨(1439年)达成的东正教会与天主教会联合的协议。俄罗斯人认为君士坦丁堡最后落入土耳其人手中,是上帝对东正教向天主教无原则屈从的惩罚,俄罗斯人应该坚持自己的信仰,受上帝之命保卫它,维护它原有的纯洁。
15世纪末,修士菲洛修斯在写给伊凡三世的信中说:“古罗马教会之所以灭亡,是因为阿波利那里斯的异端邪说;至于第二罗马教会,即君士坦丁堡教会,则是被以实玛利的后代的斧头砍倒的;而新的第三罗马教会——神圣使徒教会——在您强有力的领导下,照耀整个世界,比太阳还明亮。整个东正教世界都归您统治,您是世界唯一的君主,基督教徒唯一的沙皇。前两个罗马虽已灭亡,第三个却依然耸立,而且绝不会再有第四个。”
见自己被抬到如此高的地位,伊凡内心非常受用。在索菲娅的怂恿下,他采用了拜占庭宫廷的礼仪,选择了拜占庭的双头鹰为他的徽章。这就是俄罗斯国徽双头鹰的由来。
伊凡效法前拜占庭皇帝,成为俄罗斯的专制君主,他的头衔也相应地变得崇高辉煌:“感谢上帝的恩赐,伊凡是全俄罗斯人的皇帝,是弗拉基米尔、莫斯科、诺夫哥罗德、普斯科夫、特维尔、彼尔姆、乌格拉和波尔法以及其他公国的大公。”
这样,几百年风雨飘摇的拜占庭薪火不灭,第三罗马在俄罗斯领土上继续生存。俄罗斯拥有丰富的资源和辽阔的平原,它巨大的身躯和胃口不久就让世界为之震动。
关于斯拉夫人
斯拉夫人主要分布在中欧、东欧和东南欧,属欧罗巴人种东欧类型和巴尔干类型。
斯拉夫人分为三大支系:西部斯拉夫人(包括波兰人、卢日支人、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东部斯拉夫人(包括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南部斯拉夫人(包括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斯洛文尼亚人、马其顿人)。现代斯拉夫人的语言文字、风俗习惯、宗教信仰和体质特征都很相近,他们都是古代斯拉夫人的后裔。斯拉夫语属于印欧语系,自成一个语族。9世纪后半叶,斯拉夫人借鉴希腊字母,创造了斯拉夫文字。后来,一部分斯拉夫人在古斯拉夫字母的基础上创制了本民族的文字,如俄罗斯文、乌克兰文、白俄罗斯文、保加利亚文、塞尔维亚文和马其顿文。而另一部分斯拉夫语言的文字则采用拉丁字母,如波兰文、捷克文、斯洛伐克文、克罗地亚文、斯洛文尼亚文和卢日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