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山中没有电,在这里的妖族都坚持着最原始的生活方式,此时大圣殿后的广场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刚才在殿中的大妖们陆陆续续地都来到了这里,没有一点嘈杂,井然有序,俨然是一幅朝圣的场景。
绿袍男子阔步来到石像前,目光有些哀伤,作为大圣门的第五任门主,眼看着妖族越来越衰弱,他自觉有些无颜面对仙去的祖师。叹了口气,男子自嘲地笑了笑,虽然名号是济世大圣,但自己似乎真的无法拯救妖族,他曾经以为可以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可在现实面前豪情总是显得那么无力。
距离午夜还有一刻钟,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足有一千之数,全都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绿衣男子,在他们的心中,那个人是可以带领妖族走向兴盛的存在,是他的出现让几乎分崩离析的妖族重新团结在一起,他们没有经历过妖族兴盛的时期,只是在族内的记载中得知,妖族一共有两次辉煌,第一次是由初代大圣应龙带领,是这片陆地上最强的种族,传说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严格来讲应龙不是妖,而是于天界位列仙班,但它在上古杀死了当时人间最强势的两位大神——夸父和后羿,导致世间大乱,被罚永远不得重返天界,所以便集结了一众大妖称霸下界,作为初代大圣应龙没有特定的名号,而为了表示对它的尊敬,妖族统一尊称它为大圣。妖者,物之灵也,大圣者,妖之极也。
至于第二次,则是妖王孙悟空的出世,也就是第三任大圣——齐天大圣,抢了龙宫的定海神针,搅动天下风云,一时间风头无两,带领妖族称王称霸,当时还出现了无数法力无边的大妖,更有七个达到了准大圣级别,在齐天大圣的带领下甚至还打到了天界,最后佛家、道家、仙家还有诸多大神联手才打退了妖族,那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最后以两败俱伤收场,天界更是被打得残破不堪,据说这是这次大战导致了最后天界的消亡。
虽然妖族战斗力极强,但数量比人类和神仙要少得多,为了避免战争继续下去导致灭族,齐天大圣不得不与天界达成了妥协,保证以后妖族不再侵犯人类,退居深山,自那之后,孙悟空便不知所踪,只留下了自己的兵器——如意金箍棒,正是两尊石像中间矗立的那看似铜柱的神兵,临走时说当族内面临大难的时候,将会有一人将它拔出。
当第四任大圣不知陨落在何处后,妖族便彻底没落了,可以说形成了割据的局面,而与之相反的是人类强势崛起,由于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上古大神全部不知所踪,人族变成了世间最强的种族,妖族一度面临这灭族的危机,直到第五任大圣,也就是眼前这位绿袍男子的出现,才成功挽回了这种颓势,但千年之间积攒的羸弱,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
两小时前,中京后海。
车中的陆晓菲哭得梨花带雨,头发都有些微微凌乱,她从来没想过田野会是那种人,但事实就发生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伤心。不知为什么,此时她竟想起了白文启,那个痴情于自己多年的男人,陆晓菲对他并不反感,但也绝对没有男女之情,不是白文启不优秀,相反,他可以称得上人中龙凤,比田野要强上无数档次,但她就是不喜欢。感情这种东西很微妙,喜欢和不讨厌之间隔了何止一个光年的距离……
正想的出神,陆晓菲被一阵敲车窗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她疑惑地向窗外望去,看见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目光中充满期待的李正一,这时她才注意到外面下雨了。
午夜,黄山光明顶下,大圣门祭坛。
广场上,无数大妖自觉地站成方阵,虔诚地望着绿袍男子的背影,以及那两座石像,除了一名穿着紫色华服的少年,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屑,但马上便掩饰住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那一丝不屑应该是针对绿袍男子的,因为他看向石像的神色充满了敬畏,或者说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欣赏和认同。
广场的正北方是一座灵堂,这并不是一栋人为的建筑,而是一棵中空的参天大树,这棵大树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从不枯萎,传说正是这棵大树为妖族带来了庇护,它十分神奇地在根部留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仿佛就是为了让人居住。其中安放着许多实力高绝的大妖的灵牌,包括各代大圣,或者像云白鹤这种资历很老的大妖,灵牌上都有一点青色的火苗,那是排位所有者的一缕魂魄,如果火苗还燃烧着说明灵牌的主人依然健在。大部分的灵牌都已经熄灭,但让人意外的是,齐天大圣灵牌上的青色火焰还在熊熊燃烧,在整个灵堂中显得格外耀眼,妖族内传说齐天大圣已经得道成仙,虽不在人间,但一定在某处修行,而牌位的上方则吊着一口古钟。
此时,古钟被敲响,低沉的钟声仿佛是来自远古大陆上无数氏族的吟唱。在绿袍男子的带领下,妖族全部朝着北方跪拜,祭坛前的香炉上已经插了三柱成人手腕粗的贡香,所有人都跪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低头闭目,感受那悠远的钟声,就像在接受历代大圣的指引。
钟声响了十二声后便停止了,广场上的人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大概半个时辰后,三柱香已经燃过了半,依然没有人有半分动作。不过令人惊奇的是,众人身上好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似乎还发着微弱的光芒,有个别的光芒比较强,甚至有些发红,那名叫胡倾城的女子身上红光比周围的人都要耀眼,而她的脸上流露出了痛苦地表情,这场祭典似乎是一种洗礼仪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光芒越来越强,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有几人更是浑身被汗水淋透,胡倾城的情况十分严重——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即便如此她也一动不敢动,等待着仪式的结束。
又过了半个时辰,三炷香燃尽,绿袍男子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瘫倒在地的胡倾城摇了摇头,她的杀孽实在是太重了,大圣门的门规中最忌讳的就是杀戮,大圣门作为所有妖族的圣地,和其他地方的组织不同,它需要保证妖族的强盛和延续。这一场祭典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洗礼妖族内的杀气,因为杀戮是会上瘾的,一旦沉溺于此就会被心魔吞噬,最后变成没有理智的疯魔,结果就是被多方面绞杀,包括妖族本身。这种洗礼十分痛苦,从刚才众人的反应就能看出,身体上会遭受如同上刀山下油锅的痛苦,而比这更恐怖的是内心还会受到煎熬,受洗礼的人会受到令自己最害怕的记忆的冲击,那种痛苦比肉体上要大百倍千倍。
济世大圣本名东流,没有人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甚至他所用的法术都是前所未见的,别说是见了,听都没听说过,东流和胡倾城十分要好,在前者成为大圣之前他们就已经相识,大概有几十年的交情,所以他非常不愿意看着后者在杀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通过刚才的洗礼,他已经发现胡倾城在这十年里积累的暴虐气息达到了一个临界值,也就是说她随时可能走火入魔,或是在仪式中丧命。
东流决定在大会结束后好好和胡倾城谈一谈,这次的大会尤为重要,他隐隐地感觉到传说中的妖族大难就要到来,虽然和人类斗了无数年,但这场灾难似乎并非来自人类,而且他听说四大凶兽即将同时出世,现在饕餮已经被一个叫田野的人类挖出来了,混沌始终了无影踪,可以算是一直存在于世上,如果再发现了梼杌和穷奇,那一场惊世浩劫就不可避免了,倒不是说这些凶兽有多强,而是因为它们同时出现预示着世间大乱。虽然他希望自己的预感出错了,但族内第一卜师凛,也就是最开始随他出来三人中的女子,也向他传递了这个信息,所以这场大难十之八九要降临了。
广场上的大妖们都已起身站好,有些脸色不太好,显然是刚才的洗礼让他们不好受,相比之下胡倾城的状态已经调整好,其实力可见一斑。东流登上了祭坛,环顾一圈下方肃然而立的众人,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相信已经有人听说,饕餮出世了……”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原本安静的广场上像炸锅了一样,刚才对东流十分不屑地华服少年的脸色也变了变,大家都知道凶兽出世意味着什么,所以都紧张了起来。
东流用手在空气中压了压,示意下面的人安静,有些沉重地继续说道:“祖师齐天大圣一千多年前预言的灾难恐怕就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