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看着伏在胤祯胸前哀鸣的若洁,像凄风冷雨中的残花一样凄凉,像失去母亲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原本因若洁不理他,产生的怒气慢慢消融了。心中生出了帝王生涯以来,第一次才有的、复杂的感觉。这种感觉,连他自己的女儿被送往蒙古和亲;连他结发妻子赫舍里早亡;连太子被废,他都没产生过,可现在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什么会痛、会内疚、会因为她的晕倒而害怕失去她;会因为她不理自己而生气;会因为她对胤祯的依赖而妒忌。这个自己结识、相处了刚刚一个月的女孩子,竟然轻而易举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难道自己对她动情了?这个认知,把老康吓了一跳。
如果他现在年轻十岁,他不会害怕;如果若洁不是这么强势,这么声名显赫,他不会害怕;如果若洁曾经不是老四的小妾,他也不会害怕,收入后宫,好好宠着她就是了。可偏偏没有这些如果,所以自己一开始就把她当做了晚辈,而这丫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她对朕做的一切,自自然然、随随意意,毫不矫揉造作,完全把朕当做了自己的父亲。得知朕什么血脂、血粘度高,亲自为朕治疗、定制食谱;得知朕什么颈椎不好,每晚为朕按摩;得知朕为设立储君的事烦忧,变着法子得让朕开心,朕这一个月过的非常幸福,幸福的都有些乐不思蜀。原来朕对她动情了。不可以,不可以啊!且不说朕年事已高,就冲她是老四的爱妾,也不可以,朕不是唐明皇,丫头也绝不会是杨贵妃。朕的情绝不能让她发现,不然,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内,跑的离朕远远的。
刺客的事,朕注定要欠她了。费扬古跟着朕南征北战,朕不能不给他留面子;年羹尧、年希尧皆为封疆大吏,此刻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岂能随便处置?唉!要委屈这丫头了。不过,朕以后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她的。
想到这,他抬脚走到了若洁面前,对胤祯说道:“胤祯,你把丫头抱到她自己房间去。”
胤祯竟管万分不舍,可他老爹的话,他岂敢不听?心不甘情不愿地抱起若洁,把她送到她和怜之的的卧室,放在了床上。
这时,满丕夫妻俩知道了若洁晕倒的事,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满丕的帽子慌乱中都跑歪了,他福晋更是泪水涟涟:“我的闺女,早晨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啦?”
他夫妻二人,现在越发觉得不能没有若洁,这次行刺皇上的事,如果不是若洁想办法让刺客开了口,他们可就倒大霉了。
两人的担忧之色,让若洁的心,感到了一丝温暖。她虚弱地说道:“阿玛、额娘,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若洁双眼红肿,那柔弱的样子看得两人心痛。两人心里难过,特别是满丕夫人更是一肚子不满。
我闺女为先是被冷面王阖府欺负,被迫逃亡,亏她现在以德报怨、不计前嫌,一心为你们着想,你们还欺负她,拼上一死,我也得为小洁讨个公道。她脾气上来了,也是很泼辣的,不然当初也不敢抗旨不是?
两人给老康行过礼,满丕夫人刚要问老康若洁为什么伤心难过成这样,可还没等开口,老康挥挥龙爪,已经把皇子及所有人屏退了出去:“你们下去吧,让朕和丫头单独聊聊。”
老康走到若洁身边坐下,抓起她的一只手抚摸着,轻声叹了口气:“丫头啊!可是在埋怨朕不将害你的元凶告诉你?”
若洁转过脸去不理他。老康苦笑了一下,朕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低声下气过?谁又敢不领情、不理朕?也就是她了。可她的真性情,朕偏偏一点都不生气,还喜欢得紧,朕是不是有些犯贱?
他为自己的没出息,摇了摇龙头,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丫头啊!朕不瞒你,朕一开始就查出是谁害了你,而且朕确实也没打算告诉你,其中原因之一,我已经跟你讲了,他们都是朕的重臣,朕不能因为死了几个奴才,而将他们绳之于法。何况以他们的身份,竟然参与女子争宠之事,传出去,皇家丢不起这个人啊!还有一个原因,是朕不愿意看你受到伤害,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伤了他们,朕难过,可伤了你,朕心疼啊!朕再护着你,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三大家族及其与他们有着盘根错节关系的人,都来对付你,只怕朕都难以护你周全。丫头,朕知道你委屈,可老四家的和老九家的,都已经处罚过了,朕再杀了于俊卿,料想他们以后不会再敢害你,你就别再追究了,好吗?朕答应你,除了这件事,其它的事,朕尽量满足你就是。嗯?别再伤心了,你看眼睛都哭肿了,满脸的怨气,弄得朕好像犯了多大的罪一样。”
见老康放下身段,如此低声下气地来哄自己,若洁心里的坚冰开始融化了。好像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朝中没有自己的人脉是不行的,看来报仇这事得从长计议了。眼前还是得依仗老康,有了他的宠爱跟信任,自己才好实施其它的计划。
想到这,她嘟起小嘴,大眼幽怨地看着老康,轻声娇啧道:“丫头就那么不懂事?丫头就这么让您不信任?一开始我也对您说了,我不想让您为难,不想让皇家出糗,你为什么不相信?您也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我连暗箭来自哪都不知道,还怎么防?”
说完,她知道自己抱怨够了,又开始撒娇了。两只柔夷抓住老康的干枯的龙爪,翦水秋瞳含俏含妖,极具魅惑人地说道:“老爹,以后有什么事,您别瞒着丫头、算计丫头好吗?丫头把您当着亲人呢!被亲人算计、欺瞒,丫头会很伤心的。有什么事?是亲人之间不能沟通的?您只要把您的苦衷告诉丫头,丫头又怎么忍心看您为难?我只会豁出命来帮您的。”
若洁被自己麻的细胞跳舞、汗毛站岗,老康却激动坏了!除了发妻赫舍里,哪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老头子竟然将若洁搂在怀里,一连声地说道:“好,好。宝贝儿,我以后有什么事不再瞒你就是。”
他用了我,没用朕,让若洁明白自己目的达到了。于是,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那您答应我,不要处死那些水木堂的人,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让您高兴。”
女子不得干政这念头,刚在老康脑子里一闪,他就主动屏蔽了。只要她高兴,不像今天这样吓人,就让她去折腾吧。
“你手里有朕的玉佩,如朕亲临,谁又敢不让你处置?”老康宠溺地挂了一下她的鼻尖,“不过,先洗洗脸再去吧,看眼睛肿的。”
“知道了。”若洁娇笑着,下床洗脸。老康这才微笑着走了出去。
若洁把天地会那些人招到了一起,连马永国和他的妻女,祁二、祁三都叫了过来,给他们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大鱼大肉招待他们吃了一顿,然后给他们洗脑,把明朝皇帝和老康进行了对比,又把许怀远和钱三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还没受刑,就已经招供的丑态告诉了他们,最后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的组织,连杀手都招募,你们期望老百姓会拥戴你们吗?各位想没想过反清复明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过上好日子吗?如果有活干,有银子挣,你们还愿意过这提心吊胆、刀头舔血的日子吗?”
“谁愿意啊?咱们都是被当官的欺负了活不下去,才参加了天地会。”
“就是。家乡闹灾,那些当官的只顾自己往腰包里划拉银子,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
祁二、祁三还没有招供,可眼前看到的一切,把他们雷住了。看情形不像是要处死我们?可以往天地会的人被抓住,如果不招供,不都是处死吗?朝廷对待咱们这些人从不手软,这次是怎么了?他俩本来还想煽动大伙把若洁扣为人质,趁机逃跑,可听听若洁说的话,竟然听入迷,忘了自己的初衷了。再看看马堂主也是一脸沉思,毫无逃跑的意思,他俩就更茫然了。(他俩还不知道老马叛变)他俩还在那琢磨要不要逃跑,若洁下面的又把他们震惊了。
“你们的过往,皇上已经不追究了。而且,皇上还让你们把危害乡里,不顾百姓死活的、贪官的罪状、名字,揭发出来,替你们伸冤。还有,皇上还让我告诉你们:愿意留下报效朝廷或在我工厂里做工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留下的,朝廷会发给你们一笔银子,送你们返回故乡。当然,你们也可以会天地会,不过,我有一点担忧,怕你们的组织会怀疑你们,不放过你们。你们到师爷这里登记,愿意留下的排在左边,不愿意留下的到右边领取100俩纹银,就可以走了。”
人群激动了。那广州老百姓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他们没见过,也听说过,谁不向往?现在他们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傻瓜才会不选择。
皇子们进来,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天地会的人排成一溜长队,边兴奋地议论着,边在左边排成了长队,右边竟然一个人没有。马永国和祁二、祁三坐在那直发愣。
若洁走到马永国面前施了一礼:“马老英雄,之前的种种对不住了。等您养好伤,我就派人送您和妻女到英吉利去。”
“白院长,不用了。老朽糊涂啊!竟然没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您要是不嫌弃老朽,老朽愿意跟在您的身边,鞍前马后为您效劳。”马永国眼含热泪,就要给若洁下跪。
“马老英雄说的是真的吗?我高兴还来不及了,怎么会嫌弃您?就是,还是呆在故乡好,国外的月亮再圆,也没有故乡明啊!”若洁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党的攻心策略还真是厉害。
“爹,太好了!我和娘也不愿意去那什么英吉利,能跟在白姐姐面前太好了。”马翠云又蹦又跳。来的这两天,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早让她对若洁崇拜的不得了了,哪见过这样的主子?这样的女子?能跟在这样女主子的身边,才不枉白活一场。再说鸿煊哥也不去英吉利,自己也不想和他分开。
“哎!怎么那么没规矩?得称主子,那能叫姐姐?”马永国阻止女儿。
“是我让她这么叫的,您别怪她。马大叔,我这样叫您,您不会反对吧?如果您愿意,就让翠云跟在我身边吧。”翠云识字,又会点武功,好好培养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