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呆呆地坐着,泪一滴滴落下来,滴到莹白手背上,半晌叹了口气,将那颗丸药收了起来。紫雪二人松了一口气。
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帏幔透进来,冷月无声。黛玉睁着两只眸子,倾听着外面的寂静,却是思绪如潮,一点睡意也没有。
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离他几百里以外了,如果知道了,可以想象他的焦急和愤怒,他说过,二人要同甘苦共患难,就连生死一起都经历过了,但却没有想到,如今还要面临这样的抉择。
想到此,两颗清泪顺着面颊淌落下来,为了他,哪怕他恨也罢,爱也罢,总之,以后自己与他只能是陌路了。
今后无缘,他是成大事者,自己,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人生最折磨最痛苦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如自己这般明明爱得刻骨铭心,却被迫离开心爱的人,但是为了他自己只能狠下心来。
想到此,两滴泪珠盈出眼眶。这辈子就要生生地脱离他的视线,从他的生命中消逝。少了他,自己将不再有快乐,注定要寂寞一生了。
想到此,黛玉心扯得生疼,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时方迷迷糊糊地睡去。
诚如黛玉所料,此时的水溶,正抑制着心头的焦灼一路急驰,当他看到那封她留下的书信时,犹如雷击,他再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让他又急又气的是,黛玉竟然连声招呼也没和他打,便径自悄然离去。他恨她的擅专,气她的自以为是,更担心她的安危。
“三生石畔与君见,情深缘浅空嗟叹。宁可枝头抱香死,不向东君乞微怜。”黛玉的这首诀别诗,水溶脑海里闪了一遍又一遍,他气黛玉,更恨自己,自己怎么就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这诗里的东君,再无别人,肯定是水昊天。想到那天父皇宣黛玉进宫的事,水溶能肯定,父皇绝对对她说了些什么,黛玉才会突然离京,甚至连自己也没有打招呼。
他了解她孤傲的性子,二人经历了这么多,她不会无缘无故地独自离去。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二人的感情来得更重要?
水溶心里有些明白了,想到此,不由有些苦笑,也许在她的心目中,她觉得自己看重的是帝位,是江山,这也是唯一能令她却步的。
可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千帆过尽,那张位子对自己的吸引力,已经在慢慢地弱化,现在,她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个小傻瓜,却自以为是地在成全自己,他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自己该向她早日解释清楚,及早让她安心的,水溶此时真的是有些后悔。
依着她玲珑的性子,肯定会认为自己也看重那张位子,没错,这或许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但她终不是自己,是不可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
即使,手握住无限江山,踏上那位高位,但没有了她的陪伴,又有何意义?
她,已经一点点地化解了自己的冷戾,阴霾,他只想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人的心,可以很大,大到能装整个江山,有时候也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颗真心。
想到水昊天,水溶一阵冷笑,我的好父皇,难道你就见不得儿臣幸福吗?
当他在第一时间得知黛玉离京的消息后,赶紧安排手下,分头去追赶,黛玉此行,只怕不会轻易让自己找到,故他将自己的手下分为三路,一路姑苏,那是她的故乡,另一路去扬州,她的父亲曾在那里为官,她也曾在那里待过,而自己,却往东南追了下来。
泠儿,不管你躲到哪里,我也会找到你,抓住你的手,从此再也不会放开!
在这个小镇上逗留了几日,体力歇得差不多了,本就不急,故行程的安排也较随意,林琼问寻着接下来的路程如何走,店里的掌柜便好心地提醒着:“客官,前面是大青山,道路有些曲折,若想翻过此座山,现在是冬日,天又短,就得提早上路,辰时出发,三个时辰后便可翻过这座山,到山那边恰好还有充裕的时间打尖住店。”
听了掌柜的建议,林琼便和黛玉商量了一下,决定翌日出发,翻过这座山,再走几十里,就能弃车登船了。
翌日,用罢早膳,略微歇息了一下,主仆四人便上了路,巍巍的大青山,险峻雄奇,林琼驾着车,顺着中间那条山路盘桓而上,山路上人迹罕至,尤其现在是冬天,更是冷清得很。
从车内向外望去,只觉山势陡峭,有一种压迫感,人在山中,顿觉自身的渺小。微飒的风缓缓地吹来,紫鹃轻声问道:“姑娘感觉怎么样,冷不冷?”
黛玉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还好,忍一忍就是了,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就好了!”手炉热乎乎地,车内还算暖和。
转首处,触碰到脖颈处那条温软的紫貂领,心里一动,这条紫貂皮领还是水溶去沙陀时亲手猎杀的,现在送给了自己,戴着它,就仿佛水溶温柔的水在抚摸自己,体内激起一股复一股的暖流和激动。
不觉间,黛玉眼窝微润,忙阖了阖水眸,强将那股眼泪逼了回去,难道,自己以后就要靠回忆过余生吗,二人从相识到相知相契的种种,一慕慕在眼前晃来晃去,自己这辈子只怕也躲不过他了。
上天何其残忍,竟要活生生地将两个人分开吗,自己,再一次体会到了别离的滋味,而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