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昂然而入,首座上,一个身形宽阔的男子坐在那张狼皮褥子上,豹头环眼,不怒而威,水溶知道,这便是沙陀部的可汗诺利,那个曾与自己的父皇较量了这些年的北部族的首领。围着诺利,左右均是各部族的大小首领,一色的沙陀打扮,与中原人服饰迥异。
水溶进帐,面对诸多或蔑视或哂笑的眼神,眉梢一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向着首座的诺利一抱拳:“小王见过大汗!祝大汗福体安康,万寿无疆!”
话音一落便听一声断喝:“见了大汗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水溶长眸闪动,微微斜睨了一下方才高声的将领,见其一脸的凶相,满面胡须,举止粗野,气势汹汹。遂不卑不亢地道:“本王是来议和的,不是来朝拜的!”
对方勃然大怒,冷笑一声猛地站起身来一挥手:“狂妄,来人哪!”话音刚落帐外大踏步进来几名沙陀兵卒,个个虎背熊腰,体型彪悍,虎视眈眈地瞪着水溶。
对方撇着嘴向水溶一扫高声道:“给我拉出去,教训教训这个圣朝来使!”几名兵卒摩拳擦掌便欲近前,旁边的郁桢脸色刷地一变蓦地掣剑护在水溶身畔厉声断喝:“谁敢!”
水溶面不改色,从容地瞥了一眼上面不动声色的诺利,倏尔一笑。
对方一愣,凶横地道:“你笑什么?”
水溶轻蔑地瞄了诺利一眼,看向面前的蛮横将领:“贵部也算是雄据北方多年了,可谓是声威赫赫,想不到竟然如此不成体统!”说着扫了扫帐内的诸位,一声哂笑。
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那你说说,怎么个不成体统?”
水溶长眸犀利,猛地迸射出两道寒光,语气抖然凌厉:“哪有你这样做臣子的!”诺利眼光微微一闪,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的一慕不吭声。
对方将领刚欲发怒,水溶冷笑一声:“家有百口,主事一人,这里到底谁说了算?”说着讥笑一声:“不知阁下什么身份,本王猜,身份再大也不会大过可汗吧!”瞥了诺利一眼。
对方一愣,水溶目光如炬盯着对方厉声道:“大汗都没有开口,轮得着你发号施令吗?”
对方被水溶几句话噻得一愣,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脸色一变有些恼羞成怒道:“来人,抽他五十鞭子!”那几名沙陀兵卒便欲动手,水溶脸色一冷,面覆寒霜,不动声色地看着首座上的诺利。
二人四目对视,视线交织,诺利虎目炯炯,犀利如鹰隼,水溶目光锐利直视着对方,毫不畏惧。这时诺利身旁的一人一摆手,几个人均唯唯退下。
水溶冷哼了一声,这时诺利收敛起了周身的凌厉,脸色一缓,语气状似和蔼地道:“北静王起居可还习惯?”
水溶一笑:“承蒙大汗款待,饮食没有问题!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常会听到羊叫声!”诸人闻言低声嗤笑不已,诺利脸上依旧波澜不兴,水溶说着扫了扫帐内的诸人,佯作不知地一笑道:“看来这是贵部的风情!”
诺利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扫了座下的诸人一眼。水溶似理解地继续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日本王已经适应过来了!”
诺利点点头,早闻这北静王水溶年轻有为,文武双全,一表人才,是水昊天最器重的儿子,如今一见果然有胆有识,智勇不凡,而且言语犀利,不容小觑。
索性也不兜圈子了,便爽快地道:“郡王,既然如此,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罢,本汗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你父亲这次打算给本汗多少粮食和布匹?”
牙帐内所有人收起了调笑之态,支起了耳朵,目光全“刷”地一子聚到了水溶身上,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此次议和的关键。
“一千担粮食,五百匹绢!”水溶话音清朗,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帐内诸人哗然,诺利微一皱眉:“我没有听错罢?”
水溶俊颜挂着一抹淡定的微笑,伸出一个手指,随即摊开手掌:“一千担粮食,五百匹绢!”
诺利笑容有些发狠:“水昊天是疯了罢,本汗要的是二十万担粮食,十万匹绢!”水溶淡笑如风毫不理会诺利的不满:“大汗,圣朝今年也是欠收,年景不好,这点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呢!”
诺利脸色有些不自然,面部肌肉抖了抖,大怒道:“你们父子俩竟然如此戏弄于我,那就别怪本汗不客气了!”
说着面色有些狰狞:“人,你是一个也别想领走,至于你嘛!”说着看了看水溶:“就在这草原上多住些日子罢!”
未料话音一落水溶朗声而笑:“果然没出我父皇所料,小王就在此替他老人家谢过大汗了!”说罢面带不屑的微笑转身便走,郁桢柳晏紧随其后。
“站住,”身后一声大喝,水溶面容一冷停下脚步并不回头。
诺利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溶慢慢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面色阴沉如水有些暴怒的诺利,依旧谈笑自若:“大汗与我圣朝交战多年,也曾与父皇多次交手,依父皇的对大汗的了解,他真的以为以这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匹绢能换得那两万人?”
诺利闻言缓缓起身,看着面色镇定自若的水溶,缓缓踱了几步盯住水溶:“这么说你父皇是不打算要这两万人了?”
水溶倏尔一笑,笃定地道:“要当然得要,但不一定非得现在要!”
诺利闻言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水溶笑不丝地瞥了一眼诺利:“大汗这里有吃有喝,没什么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