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宫。
“兰择传信来说,天籁宫另有暗支藏踞于邺郡,另滇城也有部分残部。现在消息已经摸得差不多了,他打算来个两面夹击一举攻破,让我再秘密抽调一些人手到滇城,届时可两面响应。”
“人手?你不是已经将滇城邻属三洲的调配都交给他了吗?”
白无常摇头,“他这是要秘密行事,将滇城邻属三洲的人马全都派到邺郡坐扎,人马没有调动就不会打草惊蛇,然后再不知不觉的将滇城一鼓捣毁。”
“跟他随行的不是还有一个七杀成员吗?”说到这个七杀的时候,上弦的语气顿了顿。
白无常也是皱眉,“这就不知了,也许兰择另有安排吧。”
“哦。”上弦默了默,道,“反正也要派个人过去,不如就我去吧。”
白无常挑高了眉头,“你?”
“恩,反正这些日子待在地宫也没什么事做,就当出去走走。”
默然,白无常已了解他的心思,还是抱着微微的希望问了句,“你真的要去?”
“对于这个天籁宫我也很好奇。”
见他态度已无缓转之地,“也好,让你去。你跟兰择,都是我能信得过的人。”
“那好,我这就动身前去接应兰择。”
石殿里恢弘森然,廊柱下的火盆熊熊燃烈,一个个罗立的黑衣影如同罗刹使,空旷的黑殿,横下的石阶上,戴着伏魔面罩的黑袍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步步走来。
阿七准时赴约,单枪匹马。
她一袭劲装黑衣包裹全身,长发高束,做了干练的男装打扮。唯一,戴了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精致的脸,只露出一双黑眸在外。
阿七在重阶前立住,抬头望向俯视她的‘地魔音’。
缓缓的,地魔音终于开口,那双露在伏魔面罩下的眸子深不可测,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阿七。“就是你?”
“就是我。”
“既然来了,何不揭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你不是要展现你合作的诚意么。”
“宫主说笑了,在下孤身现身,诚意已到。若要在下摘下面具,除非宫主愿意先揭下你的伏魔面罩。”
地魔音走下重阶,围着阿七踱步打量,“有胆识。”
“多谢宫主看得起。”
“那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吧。”
阿七与地魔音面对而立,面对这森罗的伏魔神秘天籁宫主亦是不卑不亢,“这次地宫派出其四大护法之一的南楼护法兰择来对付天籁宫,不知,宫主有何对策?”
地魔音轻蔑的冷嗤,“一些个小喽啰本座何惧有之。”
“宫主自是能够胸有成竹,不过,天籁宫在邺郡的暗支已经被兰择盯上了,在下作为诚意合作的伙伴,给宫主提个醒,这个地宫护法也有点能耐,宫主莫不要大意失荆州。”
地魔音倒是饶有兴致的问道,“能耐?这么说你很了解这个人,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只是打过交道。”
“是么,地宫的一切动静都在本座的监控下,本座实在是想不出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要不然你自己说说吧,你能给本座带来什么益处。如若都是一些废话,那么今天走出这座地殿的就会是一具死尸。”
“宫主的威严在下早已见识过了,自是不敢在宫主面前造次。”
“下月屠天行的寿诞宴地宫必会大肆操办,届时江湖各股势力也会遣密使前去朝贺,那天地宫将风云汇聚,而我们的目标就选在这一天。”
地魔音没什么反应,“说下去。”
“如果宫主愿意采纳鄙人的提议,不妨先将待在邺郡这个地宫护法打发住,以免引起地宫警惕,不利于我们的计划。既然邺郡的暗部已经被兰择盯上,那不妨就放出这条鱼饵,钓上更大的鱼来。”
“他不过是地宫的一条走狗。”
“是,他不过是一条地宫的走狗。话虽这样说,但相信宫主心中也是另有谋算决断的。但是相对之下,地宫在明,我们在暗,这也不失为一个优势,所以,我们何不利用这个优势,事半功倍岂不是更惬然。”
地魔音微微斜视,“你倒是很有自信。”
“有自信的人是宫主您。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份一切尽揽的气度,相信宫主也不会容忍我一个无名小卒在您面前大言不惭这么久。”
“你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懂得进退。本座倒是开始感兴趣了,说说你的计划吧。”
“我知道地宫的所有地势关防,暗卡设点,巡员轮辰,还有进入地宫的每一道机关屏障,想必这些都是对宫主有用的。”
“既然你是地宫人,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本座大可以找任何地宫里的人,逼他交待出这些情报,照样来得轻易。”
阿七笑得淡然,“寻常的地宫教徒知道的内幕能有一个地宫高层了解得多吗?说了这么多,如果宫主还是以这样的态度,那么我想,这样的合作是毫无意义的。”
“地宫高层?”地魔音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地宫拢共就只有一宫二阁四楼十二院,你倒是说说,你这个高层,位于哪个位置?”
这个天籁宫的宫主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地宫这些情报竟然掌握得一清二楚,只字不漏。
阿七眯起眸子,弯起嘴角,“你猜!”
摊在掌心的是一把精小的匕首,这匕首的刀刃上没有一丝纹路,只有刀柄一侧镌刻着几个扭扭曲曲的奇怪字符,只是,这么精致的匕首却没有刀鞘。
阿七用手抚摸着匕身,动作轻柔,眼神望着前方却像穿透了那虚无,落到很遥远的地方去。只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叩叩。”明脆的敲门声响起。
掌心一转,将这匕首用布条缠起来放置入靴底,阿七过去将门拉开。
门前站着的竟然是从来只生活在暗处的‘暗影’,虽然大白日这样大喇喇站在面前仍是全身黑布裹身,仍是让阿七有些惊异,什么事值得这般。
“什么事。”
“这是主上传回来的,吩咐属下交给七姑娘的。”暗影递过来一个暗红色的盒子。
阿七看了一眼那盒子,伸手接过。盒子一离手,暗影便一个腾身,消失在原地。
掀开盒盖,里面红绸锦布包裹的赧然是一只很有年头的紫灵芝。阿七懒懒扫了一眼,随手将装着灵芝的盒子扔到了案几上。
兰择在当日傍晚回到了邺郡别院。
事情似乎颇有进展,看他神色间不见阴郁,笑意盈盈。
他踏着一路风尘而来,阿七收起手中厚厚的卷册,躺椅旁的矮几上有一只空的瓷碗,碗底一点残留的乌黑药汁,迎风一扫,浓浓的草药香飘过。
兰择鳖一眼那空碗,玄衣曳地于她的身旁,“过几天便回地宫。”
“好。”
气氛总是有些透不过气的沉闷,阿七坐着一动不动,他就立在一旁,却从来不觉得他们的距离就真的只是隔了这么两步而已。
长槿在远处朝这边望了望,见到这样的情景,便默默的退下了。
他似是有些累,并没有无故找些什么话题来打散这种僵冷的气氛,眼底余光看见长槿的身影,再看了看微阖双眼的阿七。他转身,走了。
轻捷到无的脚步声直至完全消失,阿七也没有睁开过眼。
事情发生在三日后。
阿七没有想到上弦竟然也来了。
预谋多时的天罗地网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终于拉开。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天籁宫地下据点竟是曾经被灭的黑鹰堡。这座顽强而千疮百孔的堡垒承载得太多。
交火。
这个夜晚,双方以血拼的方式激烈的交火,在兰择与上弦两相呼应下,地宫一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倒性完胜,而天籁宫在邺郡与滇城两头失落,惨败而逃。
从死尸身上搜不出任何线索。
而地下窝点残留的一切亦是没有任何实质价值的物件。
这一切,便就是那个天籁宫宫主设下的烟雾弹,以伤亡的代价换取地宫一时的松懈。
机会就在这里。
而当上弦现身的那一刻,阿七想到,这样惨痛的伤亡也许并不是天籁宫宫主单方面策划就能如此水到渠成的,地宫两大护法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每个人都有深沉的一面。他是何时增设了上弦这个暗棋。
如不是阿七事先就已经和那人达成协议,知晓这次天籁宫必败,凭着现在的局面她会认为这都是兰择一个人的胜利,因为他也是策划者其一,不过幕后的操盘手另有其人,他不会知道自己败在局中局里。
天籁宫残部要逃遁,路晋名就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羔羊,兰择并没有立即处死他,而是下令押回地宫交由屠天行亲自发落。
重挫天籁宫,势必功勋不小,而且临近屠天行寿诞宴,想必兰择这次会狠狠露一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