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温涟之间,是场硬仗。他几乎将所有兵力都囤到了湲咸,此城易守难攻,将其作为莞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再合适不过。
爷爷与各军将领正对着地形山势商讨战略之际,散到湲咸城内的探子突然来报,说公子兵力已集结完毕,恐等天黑,就要突袭。各将领俱紧张起来,倒是欧阳先生镇定,道湲咸地势易守难攻,公子必不会采取先攻之法来折损兵力,他背倚莞城等多座大城镇,粮草不愁,采取守势,耗损我兵,才是上佳办法。
众人复又冷静,依旧排兵布阵。
我在旁心想:东陵军与雍熙安王的兵马远道而来,粮草此刻虽足,但若兵力相持下去,士兵疲惫不说,到头来一定是熬不过他们的,既如此,此战必得速战速决我军才有取胜的可能。
雪赞见我神色紧张,凑过来问我在想些什么。我看他一副轻松的样子,损他道:“这里人人焦急,唯独你,泰然自若,仿若无事一般,你就真不担心这场仗万一输了怎么办,真就不担心此刻被困在宫中的世子殿下怎么样了?”
雪赞又拧起眉来一脸委屈地望着我:“雪赞怎么不担心了,又不是没心没肺,自然担心了。我可也没有玩耍,我起的作用,可大着呢。”
又在胡说海吹,我懒得同他争辩,只管继续想自己的。
他倒也不同我说了,撅着嘴坐到了一旁。
这一晚也没有什么动静,虽然城内城外都是草木皆兵,可这仗僵持到现在还是没打起来。我一早便跟着璵璠进了主帐,听他们继续商讨对策。不过总是觉得……温涟那边就这样放任不管我们,有些奇怪。又想到白天雪赞说的话,不象纯是胡说八道,便把他叫到近旁来。
他大略还在生昨天的气,撅着嘴不乐意跟我说话。我拿出世子妃的威仪来,他才悻悻地开口:“昨日不是还说我小孩儿不懂事,今日又有什么事情要问我的。世子妃姐姐除了在雪赞面前摆架子,还会干什么。哼。”
我又拉下脸来哄他:“好雪赞,姐姐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你把事情老老实实地都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吗。你要是表现得好,姐姐日后给你拣一门好亲事,好不好?”
他把头一拧:“谁要好亲事了。”
我继续笑:“好好好,不要不要。你快说吧,急死了我,你有什么好处。”
他这才附到我身旁来,低着声音道:“这些郡爷和先生都交代过不能说的,是军事机密,可是你世子妃叫我说我才说的啊,你得保我无事。”
我急迫地点点头。
他接着说:“咱们不是从杉门把那三个将军带过来了吗?他们仨可大有用处。你以为咱们超近路过城镇一路顺风的路线是谁指的,就是他们仨。可人家也不会照直就说啊对不对,这就是我雪赞的厉害了,你以为我每天闲闲叨叨的老往伙夫营跑干什么,还不是给他们仨使离间计,好套出话来!这三个臭皮匠,脾气硬的很,软硬都不吃,若不是我聪明的脑袋瓜子从他们说的话中的蛛丝马迹里头刮出点什么来,咱们这一路能这么顺?”
我疑惑:“杉门到湲咸这一路地势平缓躲都没法儿躲,你套出什么话来能避着走?”
他嘿嘿一笑:“他们排兵布防的重镇,咱都不走,还盖了他们的大印递过去,劝降!等那些人动摇个一时三刻,咱们早到湲咸了。”
“温涟的兵……在下头的城镇也布了防?”
“可不是。”
难怪……难怪他来劝降我……原来他并不是所有兵力都在湲咸,另有一些散在各地了,而那些人竟没有出手阻拦我军,让我军毫发无伤地来了湲咸,他是……紧张了……那他现在忍兵不动,岂不是在等救兵好来个两面夹击?!
“姐姐别急。”我还没说话,雪赞便又道,“公子在等救兵,咱们也在等。”
“等什么?”
他贼贼地一笑:“雍熙王爷的兵我带了大半来,剩下小半由他亲领。”
我叹气:“纵使如此,难道杉门之计还能行二次吗?”
“嘿嘿,雍熙王爷可不是来打湲咸,湲咸是咱们得拿下的。他要做的,是密回莞城,进宫勤王!”
进宫勤王……!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明白爷爷他们还在等什么了,他们在给雍熙王爷时间,给他时间带兵回莞城。然后时机一到,湲咸开战,拉住温涟的兵力,他就不可动弹了。
可是……“可是万一温涟也等来了救兵,咱们不是也……”
雪赞这回不笑了,沉重地点点头:“这也就是个赌。郡爷迟迟拖住不开战,一来是为王爷争取时间,二来是赌一把公子在地方的势力并不稳固,仍有松动的可能。”
“……”我明白了,是我前日告诉爷爷温涟来劝降之事,给了他这个信心。
可还是……险。如果我们这头败了,哪怕雍熙王爷拿下了王宫,也是徒然。更何况……就算温涟有兵力散在地方,他如今在湲咸的人马也还是超我军不少……
雪赞也沉沉地叹一口气:“地方上的人,若能按兵不动两岸观火,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不……我摇摇头,“那不是最好的情况。那些人,若能倒戈投诚,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
“姐姐说什么?”雪赞似乎不敢相信我所说的,急反问道。
我抬眼看了看仍在商讨计策的爷爷和将军们,小声对雪赞道:“跟我去伙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