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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景颇王,雍熙安王

却不待温融开口,雪赞便上前笑道:“雪赞倒不为这赏才讨好的世子妃姐姐——”他比起温涟来个头矮许多,却腰板挺直一点不惧的样子,“况且佳人声喉该是只唱给自己所爱之人听的吧……?”他转头,对东陵叆眨眨眼,又道:“雪赞方才瞧见,世子妃姐姐顾念殿下咳疾,不准吃酒又不准吃辛辣,可见恩爱不一般呢——涟哥哥恐怕不是要听美人唱歌、而是羡慕世子哥哥身边有美人照料吧?不然这样酒醉的时候,就该有人在身旁提领了——”

他言语平和,却暗含冲突,温涟虽六分醉意,但脑筋是清楚的,开口就要训斥,却生生被温贤压了下来。温贤笑道:“此话不差的,涟儿与世子同岁,也该立正妃了——”

温涟听到这话,一腔火更大,不答温贤的话,却掷了酒杯,回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温融这才作罢,拉东陵叆也坐下,对雪赞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这样一顿闹腾之后,东陵叆原本平和的心却难静下来了,她偷偷看温涟被酒气染红的脸,心底深深地叹一口气。她到底该怎么办,对温涟,她似乎仍旧最初的心动还在,可对温融……她也是……温融那样的包容,那样的深情,她就算是石头做的心,此刻也全全融化了啊。这一场错嫁,虽然是由错误开始,可现在,她如何可能切断这千丝万缕……

笙箫弦管仍旧不知疲倦地奏着,桌面上的千珍百味也依旧诱人,东陵叆却渐渐将目光投向帐外的秋光——午时已过,阳光与方才相比似乎阴柔了些,东陵叆忽觉身上一冷,心想:莞城的秋来得这样早,恐怕冬天也不远了吧。

******************************

到了傍晚,随侍的下人们便开始生篝火架炉灶,整个围地人来人往不亦乐乎。

东陵叆换了身衣服,将头发辫成两股,耷拉在胸前。温融与温贤谈完了话回来,正见她呆呆地坐在镜前,呆懵懵的不知在想什么。于是静声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一边自己洗手,一边轻轻问她:想什么呢?

东陵叆吓了一跳,从自己的思绪中跳出来,说没什么。又见他在洗手,便过来给他递帕子。温融却拉过她的手,与自己的手一同没进了水盆里。

东陵叆一愣,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手握住浸进水里,不挣扎,却感觉一股暖流直通心房。而他望住自己的眼神,更比这温热的水还要柔,还要暖。东陵叆如今似乎开始,渐渐地适应他这种深情沉美的目光了。她想,只要温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一个女人,没有哪一个,不会为他沉迷的吧……这是温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他嗓音低低,问她:“怎么了……?”

东陵叆吃惊——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他还是知道,她有心事。可有些事,哪里能够都告诉你呢。她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天转凉了,有些不适应。

温融的眼神紧了紧,不再追问,拿过一块干帕子,先替她把手擦干了,才给自己擦。又看她束成两股的辫子,问:“晚上篝火夜,你不去了……?”

东陵叆看了看他,点点头:“不是说君上不去了吗,那……我也就不用去陪驾了……”想了想又问,“是不是……?”

温融笑笑,握起她垂在胸前的发辫,说:“恩,不去也好,不过是些下属晚辈。你赶了半天路,又闹腾了这一下午,早些休息也好。”

东陵叆如释重负地笑笑,却又想起来:“我要是睡这儿了,你怎么办……?”他们是不能同房的啊、?

她以为温融会避到别的帐篷去睡,似他一贯的作风,可他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看她的眼神里渐渐多了些什么。她的心莫名其妙地跳得快起来,这帐篷里的安静更令她觉得十分的诡异。还不来得及多想什么,温融的脸便愈逼愈近,她下意识要躲,可她的辫子正被他握在手里!

温融见她要逃,手中微微用力,她被扯得微疼,“啊”一声喊出来,他便趁这一瞬,凑上去紧紧地吻住了她的嘴。他双手拥住她柔软瘦削的身子,将她推到床边的立柱上,男人的本能令他的气息变得粗重也令一向温婉的他变得急迫,可动作却一直轻柔,索取她的同时,也尽量避免伤到她。而东陵叆这只落在猎人手里的兔子,一则慌,二则惊,睁大双眼看着自己面前这张英美非凡的脸,技巧全无地在温融的口中逃窜。

他怕硌到她,双手一直垫在她瘦薄的背后,这无疑减慢了他的动作。好不容易进行到下一步,他的手才才要解开她腰上的那只蝴蝶结,却听见她气息喘喘口齿不清地嗫喏:“温、温融……还、还不能……、”

“……”他听见了她这句话。终于停下来看她时,却发现她绯红着一张脸,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伸手抚上她的脸,愧疚了——自己……应该吓到她了吧,她还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合房时日还未定,那种事情……教礼还未曾教过她呢……

他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歉意地对她解释道:“对不起……我有些……”又苦笑,“你大概不懂,男人与女人是不同的…………”他伸手替她把半拆开的蝴蝶结又系好,“当一个男人面对他真正心爱的女人时,是无法忍的……”

东陵叆望住他的眼神渐渐由硬变软,她口中尽是他的味道,一时间,身体酥软得不得了,酥软到,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融又道:“你今晚睡这儿吧,我去别的地方睡。”说完看了她一眼,出了帐篷。

等他一走,东陵叆瘫软的身子便一下坐到了床榻上,一颗狂跳的心这时才渐渐地恢复了过来。可——!可温融留在自己身上的唇上的触感却依旧存在!她羞得捂住自己的脸,过了一阵,又发疯一样地把自己活活裹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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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新一轮的狩猎,这一次国主温贤有话:猎获最多者,赏岭东羽翎箭一柄。这可谓是秋猎中最高级别的奖赏,那岭东羽翎箭取百年岭东灵鸟之羽毛做箭尾,以千年寒冰铁做箭身,再以七七四十九中奇花异草浸泡之,坚不可摧,且又美丽异香,王宫贵族们无不以此箭为荣光,能得此一柄悬挂家中,可谓是令陋室生辉,令朱门更旺,一些年轻的王族公子哥们便更是对此物求之若渴。此番秋猎竟有此赏,他们的斗志便更旺了——一来为家门争荣光,二来,此物的确也是这些纨绔子弟们的心头好。

温融一辈自然也是要参加的,一大早,永牧便伺候温融换了盔甲长靴,与其他人一道在温贤的主帐前待命。东陵叆也一早就到了主帐,与温融偶尔对视时,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热。可她还是忍不住看他——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盔甲,虽然那样坚硬冰冷的东西实在与温融不太合,但,将他的身材修翘得更笔直更挺拔,站在那一众王族子弟中间,犹如一枝独秀。

温贤鼓舞士气的话快接近尾声,温涟才姗姗来迟。铠甲中包裹着他这个自傲冷漠的王子,气质也是十分的出众,甚至,一众王亲的妻室们,都偷偷地瞥眼看他。他由下而上,左手提弓,右手握箭,昂首扩胸地走到了温融身旁站定,对上头坐着的温贤道:儿臣来迟,请父王恕罪。

温贤也不怪罪,接着兴致高昂地说话。而温融,眼神自始至终沉静默赧,似乎根本不把温涟的任何举动放在眼里。

可其他人却无法忽视这两名出水国的王子殿下。那些不曾见过温融温涟的人更是抓紧了机会仔细瞧这两个来自不同母体,却面貌浑然一样的两个人。东陵叆亦是。她如今虽然能够分辨出他二人了,可他俩这样并排站着,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连身板样形都相差无几,也几乎令她心跳加速。

国主赏酒一轮过后,各人便纷纷开始上马的上马,检查弓箭的检查弓箭,温涟也不多说,叫人去牵他那匹宝贝青骢。温融却不急不徐,走到东陵叆身旁来,也不管上头坐着的温贤正看着,也不管周围的子弟妻室的目光,便握起自己妻子的手问:“昨晚睡的还好吗……?”

东陵叆羞的一下便红了脸,赶忙要把手抽回来,可哪里能得逞。便只能乖乖点了点头,只求他快不要这样在众人面前挑逗自己了。

温融依旧淡淡地笑,盔甲叮当地凑到她耳边说了句:“等下带个好玩的东西回来给你。”说完披风一甩,接过永牧递来的弓箭,大步向前,身手迅速地上了马。

温贤看着他那一贯拒人千里的大儿子竟对世子妃如斯亲热,不禁大笑着对东陵叆道:“世子妃啊,看来世子是要力压群主,替你赢得那柄羽翎箭了啊——哈哈哈哈——”

国主的笑声爽朗而真诚,竟丝毫没有五十多岁男子的老态,可东陵叆还是被这揶揄的话羞红了脸,又面对着这群最好无事生非的贵妇佳人们的窃窃私语,她便更窘了,索性转了个角落的地方坐着。

她正气温融幼稚的举动,忽然听见有人小声地在后头请安的声音,她一惊,与蔻笙一同转过去看,却是肃鸢。她昨日来了便没见着她,如今这样忽然一见,两人都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蔻笙见不得肃鸢装顺从的样子,开口便道:“世子妃昨天就来了,侧妃主子倒挨到了今天才来请安——”

肃鸢一惊,立刻上前来解释道:“世子妃误会了——您昨日一来,奴婢便去请安了的,只是……只是您与殿下……所以就不敢打扰……”

“……”这话又让东陵叆羞红了脸,昨日与温融的种种又浮现眼前,忙遮掩道:“我并没有怪你。倒是前头这些日子,你照顾殿下辛苦了——”

“……”肃鸢抬头看了东陵叆一眼,心中隐隐觉得——世子妃有什么不同了,却又不知是哪里变化了。倒不多想,一边答“奴婢哪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是些平常的事情。”一边从身后婢女的托盘中端了茶盅来,蹲身递给东陵叆:“这是去年采的杏腌渍过后泡得茶,染着秋气喝最好了……”

她打开了茶盅的盖子,东陵叆便闻着一股清香飘来,果然在这秋爽的空气中,尤为香醇。又见她诚心,东陵叆便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果然清甜,到喉咙处,润滑滋润,十分美妙。

蔻笙就知道这管文肃鸢是来讨好的,却看着东陵叆兴致正好的样子,又不敢多嘴扫兴。于是眼不见为净,招呼着一众婢人跟她去扫理帐篷。

肃鸢见人走了,忽然叹起气来。

东陵叆把茶杯放下,问道:怎么了?

肃鸢道:“奴婢原本就有许多话要对世子妃说,却……因为册封之事,无颜再见世子妃……也怕,自己的出现,会令您难受……所以……这些话都压了下来……”

东陵叆看出她的委屈,其实,自己早没有开始那样生气了,见她这样,便心软了。便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我听着。”

肃鸢眼中又晶莹,道:“奴婢要说的话,与公子微有关……”

东陵叆心中一惊,却不动声色,听她继续道:“您有没有想过……为何殿下初涉政事,公子微便急忙回宫……?”

“……”东陵叆被这一问问得心一颤,她记起温涟绑架刺杀之事,大概也明白肃鸢要说什么了。

肃鸢继续道:“您应该或多或少的感觉到,殿下与公子两人的关系不是十分亲热……他二人,自小一个长在深宫,一个养在封地,似乎井水不犯河水、风平浪静,可实际上——这其中的波涛汹涌却是令人胆寒的。您看公子的亲外公——姜华文昶,多年把持朝政,爪牙遍布朝野地方,若不是为了公子微即位做备,他花那么大心血做什么……?且不瞒您说,多年前,奴婢管文家便是这两派相争下的牺牲品……奴婢父亲被迫悬官,管文家百年基业一夕被毁,奴婢的母亲更是……”

说到母亲,管文肃鸢的情绪便十分不受控,眼泪如珠子般落下。东陵叆心生恻隐,伸手握住她的,作以安抚。肃鸢平复了些,继续道:“可这些,奴婢是不可乱说的……对君上而言,殿下与公子皆是他的儿子,并无亲疏之分,若有人胆敢挑拨离间,恐怕君上不会放过……但是您不同,您是世子妃,是殿下最亲近的人,必须做到对这些心中有数,才可替殿下筹谋、以更清晰的眼光来替殿下观摩局势,护殿下周全……”

这番话,诚恳而动情。肃鸢的睿智,东陵叆是早就知道的,可现在,她似乎更看明白另外一件事。她静静的,问道:“肃鸢你……是不是很爱他……?”

“……!”肃鸢明显被这话惊到,“奴婢并没有……奴婢对殿下从不敢有私情——有的只是儿时情分——”

东陵叆却淡淡笑道:“敢不敢和有没有,是两码事。你对我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会……提防着公子微……”

“……”肃鸢看向东陵叆,她更确定,这个昔日心思单纯到甚至有些蠢笨的世子妃,确确实实是变化了,因何而变她不知道,从何变起她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她身上生出了一股力量,一种作为世子妃,必然要具备的力量。

**********************************

秋猎场上的男人们却没有在帐边休息的那群女人们闲情逸致,各个都为了那稀罕的赏品在拼着命,年纪稍大些的王爷们都笑言:这西山上的猎物们,都快被这些抢红了眼的小畜生们给打光了。到底江山代有英雄出,他们这些老骨头争不过他们、也无需和他们争了,于是便有三三两两回来的,在温贤下首坐了,说话喝酒打趣儿。

东陵叆与肃鸢说完了话,肃鸢便下去换些热茶上来,她一人干坐着无聊,便也归了原座,到老者身旁来听些他们的谈话。其余的那些王宫妻妾们却对这些毫无兴趣,都三两结伴出游,采花的采花,捕蝶的捕蝶去了。温贤见东陵叆落座聆听,不觉好笑又奇怪,问道:“世子妃怎么不与她们出去玩耍,倒与孤等老头子们呆在一处……?”

东陵叆见他慈祥笑颜,胆子也大了些,笑着回道:“那些后生们虽然体力好过老王爷们,可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脑袋瓜子,“却是十分之一都不及您们的……那些美姑靓女也是,采花扑蝶算什么本事,我根本就不稀罕,倒不如安静地坐在这里,多听听前辈们的话,多长些见识倒是真的——”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温贤被这一席话惹得大笑起来,一众老王爷也被这年轻世子妃的见论捧高逗乐了怀,都拱着手对温贤说择了个好儿媳养了个好世子妃,小小年纪却已有衍后当年的风范了。

东陵叆也笑起来,她发觉,这个国主丝毫没有架子,越相处,便越觉得他为人和蔼、平易近人,越发喜欢他了。相反,他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像他的——温融沉静内敛,心思缜密,温涟冷漠自傲,凛然难犯;温融的性格是随了衍后,那么……温涟应该也是随了他的母亲吧……她静静想到,却听见景颇王爷提到了伊南国主称帝之事,她用了心,张起耳朵仔细听:

景颇王爷道:“世子殿下的话倒是没有错的,伊南国主称帝后,势必行吞并之事,那时,我出水便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他必先除之而后动——”

却另有雍熙安王相对道:“臣看未必。强者吞并弱者是天经地义之事,可纵看东五国,最疲弱的哪里是我出水,那王氏熙洲、那芍安,哪一个不是弱不可挡,臣若是炎葵,必取之而后快!”

景颇王爷道:“安王好糊涂!纵横捭阖之书你可曾看过!联弱者而先攻强者,等灭了我出水,那其他三国不就是他伊南囊中之物了吗?!何况、我出水向来不臣服于伊南,他有何理由放着我出水安好,却去取他的附属国、?”

雍熙安王被这样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激到,又是在君上面前,生怕丢了面子,登时就红了脸反驳道:“景王爷的话便全是道理了吗?您如此危言耸听,可不怕动摇军心民心仕人之心?!我出水是大国,伊南国主必定也明白,要啃下我出水是十分困难之事,所以,只要我国暂向伊南称附,在他攻取另三国的时间里,养精蓄锐练兵育民、便是他日后打来,又有何惧?!本王头一个带兵迎敌——!”

景颇却哈哈笑道:“真是笑话!你道——”

这激烈论争还未分高下,东陵叆也正听得入心,却忽然有侍卫骑马大叫着从林子里头奔过来,打断了这对论,一时都静了下来;温贤身旁的内侍官吓得即刻跑下来大声对来人喝道:“嚷什么?!君上在此没有看见吗?!”

那侍卫一咕噜从马上滚了下来,又连滚带爬往前了几步,大声回道:“君上!公子微中箭了——!”

中箭?!温贤立时惊得眼瞳放大面色惨白,东陵叆亦是心中一惊,从座椅上“蹭——”就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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