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城破,石元以及刘如喜的军队也失去了斗志,坚持了两日之后,终于也都投降了闵天澈。而李豫,则被关进了小小的石牢。说是石牢,倒也干净,李豫自忖必死,倒把平日争强好胜的心收了,粗茶淡饭,送来就吃,吃完呢,倒头就睡,睡醒了,就坐在牢内唯一可坐的石板床上,吟哦诗歌。这天,他正背诵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忽听得外面有人笑着接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想不到你倒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李豫抬头一看,竟是欧阳朔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牢门打开,两个牢头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另有一个牢头掇了张凳子想拿进来,但牢房内狭窄,凳子放不进来,牢头不禁有些犹豫。欧阳朔大手一挥:“拿走,拿走!你们也都出去,别妨碍我们兄弟说话。”
牢头颠颠地答应着出去。欧阳朔打开食盒,里面倒也丰富,有鱼,有肉,还有一瓶酒。欧阳朔将这些一股脑地拎上了床,自己也盘腿坐在了一边:“来来,我们俩个喝一杯。”
李豫也不推辞,抬手将一杯酒倒进了嘴里。欧阳朔也吱溜喝了一杯,感慨道:“自从应天一别,忽忽已有三年。真没料到,你我再次相见,竟然会是在这里。”
“没料到么?”李豫淡然一笑,“你我从立下赌约的那一刻起,不就注定了这一天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你能来送我最后一程,我还是很高兴。”说完,又是一杯。
欧阳朔却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斗得你死我活?你我都是为了大齐,为什么我们要斗来斗去?”
千般思量化作一声叹息:“他对我有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欧阳朔冷笑道,“如果他真的肯听你的计策,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主子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你如果今天是来陪我这个老友喝酒,我欢迎,但劝降,就免了。”
“谁说我要劝降你?”欧阳朔咯地一笑,“你死还是不死,跟我也没半点关系,那是皇上考虑的问题。我只是替你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胸中才学不得尽展,可惜你腹中丘壑尽被埋没,可惜这如画的江山,无数的豪杰中,却独独没有你李豫的名字!”
当,李豫霍然站起,带翻了酒杯,袍袖上尽是酒渍。他手指欧阳朔,刚要反驳,欧阳朔却摆了摆手:“别急着反驳。你我读兵书,学谋略,为的是什么?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我的心愿,不过是能够辅佐一代明君,成就千秋霸业,让后世传唱着君王功业的同时,也能记住我们的名字。如今,心愿未了,你却永赴黄泉,你能甘心吗?”
怎能甘心?可是……欧阳朔根本就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又道:“闵锘毓兵败如山倒,他却不知总结,不知反思,这样的人,值得你去追随吗?王康,白如枫,林冰吟,或许他们没有你的韬略,但这一点,他们比你看得清楚。”
李豫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当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不由自主地打断了欧阳朔:“林姑娘,她,也降了?”
欧阳朔一愣,随即点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这次征讨羌军的大军,就是由贵嫔娘娘指挥的。
“她……败了?”
欧阳朔看了他一眼:“不,她胜了。”
李豫忽然放声大笑,好个计中计,却原来,连这个消息也是假的。
“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会给你两天的时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逼得太紧,只怕适得其反。
“不,不必。”李豫已经做了决定,他的脸色平静得如同孩童,“带我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