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熟悉的话语,林冰吟恍然记起,曾经,她也这样质问过裕王。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先灭钱沣,再攻京城。”
孙犁却只是冷笑:“钱沣手中,有几十万大军,而京城,却只有三万铁骑。如果你是他,你会如何选择?”
“我不是他,所以,我的选择没有任何意义。”
孙犁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变得平静无波:“你已经做了选择。这不是忠,也不是孝,只不过是一个懦弱的统帅,为自己所找的借口。而我们,除了无望地等候,似乎也做不了任何事情。直到那一天,我们听到了他的消息。”他的眼光渐渐变得狂热起来:“攻泗州,取阳城,王令一出天下惊。我们明白,我们等待的机会已经来了。还没等我们联系上他,他却先派人找到了我们。”
“你们曾经和他相识?”林冰吟插话道。
“不识。”孙犁摇头,“如果相熟,王将军又怎么会取得京畿卫统领之职?只怕,早就在那场清洗中断送了性命。”
一时间,二人竟沉默了下来。半晌,孙犁接着道:“我们也很奇怪,但是皇上说,过帝看错了梁思成,是因为一个情字,看错了钱沣,是因为一个权字。但他相信,过帝会将最重要的京畿卫交给谁,这个人就必定可信。因为,他相信过帝的眼光。”
林冰吟还是第一次听说,闵天澈竟然会这么评价他的仇人。他竟然会将如此重要的使命轻轻松松交到一个曾经是对手的心腹,又被所有人当作叛国之人的手里。虽然林冰吟相信,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是做了周密的调查,可是,这样的心胸和气度,也的确令人折服。想想看,他敢把解救玉门关,汜水关的重任交给自己,在所有人看来,又何尝不是疯狂和冒险的决定?而偏偏,孙犁和王全做到了,她也同样做到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解释?”林冰吟忽然问道。
孙犁点点头:“不错。”
“再没别的话了?”林冰吟追问道。
孙犁看了看她,笑了:“娘娘果然聪慧过人。”他站了起来,远远眺望着忙碌的大军,沉声道:“娘娘可曾后悔当日的举动?”
后悔吗?是的,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把那一夜从时间的长河里移去,这样,同属大齐的两支军队,将避免了自相残杀,而她和云轩,亦可以不再分离。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她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那么,娘娘想过补救吗?”
“我已经在尽力补救。”所以她才会答应出兵放马,才会将玉簪交出,才会恳求闵天澈不要再杀人如麻。
“不,”孙犁犀利的目光似乎洞穿了她的心扉:“你应该做的,比这更多。”他重复着:“只要你想,你可以做得更多。”
接下来的路程中,林冰吟变得更加沉默。她没有料到,孙犁求见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个目的,这,让她第一次觉出了自己的狭隘。萦绕在心头的,只有一个问题:我还可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