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慧心又把需要置办的东西复述了一遍,确保大伙能够听清记住,见没有人提出异议,宣布散会。一群孩子一哄而散,各忙各的事去。
等人都散去,陆慧心跟张逸之详细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大致就像她刚才说过的那样,签订协议,分条分款列出来各自的义务责任。她现在只是提了提自己的想法,条款内容还得张逸之花时间逐一拟定。
“以后有余钱还可以给这些孩子们请个先生,教大家识字算账,或者教些手艺技能,将来也有个出路,”最后,她说,“不过,这些不必写在合同上。”
张逸之本就有些书生意气,心肠慈悲,而且自从陆慧心把五百两银子交到账上,松一口气之下,不再担心钱财,对她的做法自然大加赞赏,把她说的话一条条记在纸上。回答说:“我两天后把合同拟好给你过目,另外我再详细做个计划,关于这七百两银子如何支配,如何请人改造机器,如何分配人力干活。到时候给你看看,你要有什么意见就再改。”
陆慧心点点头,说,“孩子的想法最是无拘无束,往往打破常规,一定要鼓励他们干活的时候多多思考,怎么能干的更快,怎么操作会更便利。他们是实际操作的人,最熟悉机器,如果他们对机器有意见,哪怕是抱怨,也要仔细听,记下来,让工匠师傅看看能不能改进。另外,最好把师傅请到院里来,常年雇佣,也免得刚研究出来的成果,就被广泛使用,我们也就失去了优势。”陆慧心说着,张逸之就把她说的随手记了下来,边答应着。
自从陆慧心全心管理作坊开始,他们两个相处,越来越有上下之分,不仅是张逸之主动以手下人的身份要求自己,陆慧心本人也没打算阻止他这种略显疏远的做法。她知道,这不是疏远,而是保护。保护他们私人的交情能维系下去。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他们之间因为利益权势发生矛盾,不仅是他们两个之间私下难以相处,就是和姐姐之间也会尴尬
两人又商量一些细节,张逸之问了一些疑问和自己无权决定的处理意见,陆慧心一一给了解答。之后留下张逸之自己处理账目,陆慧心到作坊里四处看看。
周嫂王嫂和小顾都见过陆慧心,见她进来也不吃惊,点点头接着做自己的事。屋子左边已经有五台织布机,只有两台在工作,其余都空着。右边的布匹比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一倍左右,线轴也多了不少,应该是上过货了。小顾正在清算库存,陆慧心经过时也没打扰他。
当年只有一台织机三个人的小作坊如今发展到如此规模,而且还要发展到更大,陆慧心暗暗点头,信心更足。
到东厢看看,大半孩子们都不在,只有几个拎着几兜子脸盆子手帕子回来,估计是被分配去采买的,看来还知道分工合作,心道不错,她又点了点头。
等到了中午,小顾张罗着把饭菜端进来,三菜一汤,白面馒头,陆慧心跟着张逸之一起吃,萍儿狗剩则和小顾一起吃,周嫂她们回自家做饭吃。饭菜普普通通,零星有些肉片,好在还干净。
以前都是各回各家去吃,自从收了这群几乎都无家可归的孩子进来,张逸之就花钱请了附近农家给做饭,张逸之和小顾两个男人都无家无业的,也就跟着孩子们一起吃。小顾特意让给张逸之和陆慧心多炒了两个菜,平时孩子们都是一个菜的,不是猪肉炖粉条就是肉炖萝卜块,孩子们倒都吃的津津有味。
孟府府门不高不矮,不宽不窄,灰瓦白墙,黑色漆门,干净中透着严谨,俨然书香门第,丝毫没有权势富贵之家张扬。陆慧心站在府门前,片刻打量,便被这种严谨务实的气度迷住。不一会便有个青衣小帽的小厮出来问,态度恭谨有礼,萍儿递上名帖,那人转身进去回禀,不一会儿便回来请两人入内。
一路上假山流水,雅致自然,在一处篱笆围起的清幽小院门口,一位淡绿衫子少女带着一青衣小婢等在那里。见了陆慧心,稍稍打量下就笑着迎了上来。
两人简单见了礼,那绿衫少女便亲热的迎上来,拉着陆慧心的手请她屋里坐,问了陆慧心年纪,边走边说:“我可不跟着爹爹叫,你比我还小两岁,就是妹妹,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声姐姐吧!”陆慧心谦虚两句,随着她姐妹相称,但愿她爹和她别撞在一起,要不然这称呼还真是尴尬。
孟心兰虽然比陆慧心大两岁,仍然孩子脾气,活泼开朗,爱玩爱笑,陆慧心跟她在一起一直都在听她说,津津有味,毫不寂寞。一会儿随着她逛逛院子看看花草,一会儿给她看新绣的花样,讨论绣工,一会儿又品诗论画,评头论足。好在陆慧心虽不都精通,也都略知一二,偶尔搭上几句,就让孟心兰眼睛晶晶亮,又能有新的想法。
孟心兰颇有知己之感,她自己涉猎颇广,相熟人家的姑娘多是斯文木讷或者刁蛮任性,跟她几乎答不上话,很少有像陆慧心这样杂取百家,又有独特见解的女孩。两人越谈越投机,浑不知时光流逝。
等到孟飞白回府来请的时候,已经聊了两个时辰。孟心兰依依不舍的把她送到屋门口,又送到院门口,最后又跟着送到爹爹的书房门口,两人约好再见之期,孟心兰目送陆慧心进了书房才转头回去。
刚进书房,就听见孟飞白的朗笑声,笑着对她说:“妹子快进来,坐坐坐,来人,上茶。”
陆慧心见屋里还有一人,微笑点点头,走到对面孟飞白旁边下手,坐了下来。
待下人上茶退下,孟飞白对陆慧心说:“妹子来的正好,今天也是有缘,正好我兄弟来苏州,我给你两个介绍一下。”
“说起来你们也见过一面,我们当时初见时,我兄弟也在场,他姓郑名简,这次是来苏州做生意的,今天顺便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