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慧心见张逸之知道了狗剩跟来的用意,也不多解释,吩咐萍儿不必跟着,让她带狗剩四下里转转。
张逸之和萍儿都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狗剩则略带茫然的看看慧心小姐,又转头看看萍儿和张逸之,不解三个人之间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陆慧心对萍儿和张逸之肯定的点点头,回头对狗剩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你先跟萍儿去看看,回头我再跟你细说。”说完当先迈进屋门,张逸之忙跟进去。萍儿则答应一声领着狗剩走向正房大屋。
狗剩眼看着小姐跟张逸之两人进了屋,犹豫了下,掉头跟萍儿走向正屋。他心下好奇,小姐为什么不进正屋,反而让他们两个到这里来看,边跟萍儿走边打量这个院子。
第一个感觉是,院子很大,难怪外边小胡同就一个门口,这一个院子就有一个胡同长了,其次就是院子很简单,除了两排厢房,一排正屋,院子中间都是空地,没有种植什么花草树木。虽然院子很整洁,但从墙皮砖色等也可以看出,这个屋子有些年头儿了。狗剩初时没注意,等向正屋走,才觉得有些怪异,一般正屋都是几间屋子排着,这个院子的正屋虽然有几个屋子的宽度,但是却只有一个门口,而且比一般人家门要宽一倍有余,不像厢房门,反而有些像库房。从屋墙看,跟院子整体感觉也不太协调,似乎新很多。
萍儿见他疑惑,边走边解释:“这院子本来是一个秀才相公的府邸,因他突然得了官职放了外任,不愿花钱请人照看这老宅,又缺银钱用度,所以急急出手低价卖给了小姐。以前院子有些花草,都铲除了,中间主屋也是一排五间,小姐说使用不方便,就都打通成了一间,门也合并为一个。”
“小姐弄那么大间屋子有什么用?”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看看已到门口,萍儿笑着对他说。
狗剩已经听见里边咯咯吱吱的声音,见萍儿笑的有些狡黠,疑惑的踏进门去,首先感觉就是一阵清凉,消解了外边大半暑气,落脚处则又硬又凉,原来屋里地面铺的都是青石板。他抬头四处看,这大屋空空荡荡,哪有一点平常人家屋里的摆设,连个床榻都没有。往左看似乎是几个织布机似地东西,几个人大嫂坐在前边一边踏脚板一边纺织,虽然很明显,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揉揉眼睛,看了又看,又往右半间屋看去,见北边靠墙处几排架子,架子上堆着一匹匹布,南边靠墙处怎堆了成垛的线筒子。
刚才接他们进门的小伙子正从西边搬着刚纺织完的布匹要放到东边架子上,见到两人,点都笑了笑,算是招呼。
狗剩傻傻的点头回了礼,他张大嘴看着萍儿,仍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萍儿冲他点点头,说:“没错,就是在织布。”
等到两人出来,狗剩还是一副合不上嘴的架势,他又想起一事,说:“萍儿姐,我看刚才的织布机怎么跟隔壁林嫂家的不太一样。”隔壁林家嫂子也自己织布卖些钱花,狗剩成天四处淘气,见过她家的织布机,似乎有些不一样。
萍儿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当然,咱家的织布机是经过小姐改良过的,比别家的纺得还多。”
狗剩想象自己家这个二小姐主意是不少,以前没少被他捉弄。深深点点头,对萍儿的话很是信服。
其实陆慧心只是稍稍提些建议,使织布机用起来更顺手些,她是想改良下,弄个“珍妮织布机”出来,可惜她学物理只是应付考试,只知道些常识,无法突破现有的技术,不过她已经心里有了些改良现有设备的想法。
陆慧心今天来找张逸之,一方面是看看目前的经营状况,另一方面就是跟张逸之说说自己的想法,她想逐步扩大经营,改良设备,还有就是雇佣人员问题。
张逸之拿了账册给她看,趁着陆慧心翻看介绍道:“最近逐步又买了两个织布机,又雇佣了两个工人,账上余钱不多,只有百余两,另外还有成品布匹八十三匹,按每匹五两卖,能卖四百多两,除去进货用钱工钱和人情往来等开支,大概可以动用的有二百两,如果再买机器,还得多购入纺线,还得扣除一部分钱。”
店小账册也简单,张逸之人又细心,把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张逸之说到这儿,陆慧心也把最近的账册看完了,她合上册子,接过他的话:“最后算算,可以动的只有账上这仅有的一百二十两,要扩大经营就不能改良设备,如果要请工匠师傅改良织布机,就没有余钱去扩大生产。”
张逸之皱着眉点点头,对于扩大生产,增加机器,他举双手赞成,目前布匹销路基本稳定,多生产就多赢利,但是对于改良设备,他抱有怀疑态度,如果像陆慧心说的日产量能增加甚至翻倍,既能减少工人的雇佣,又能减少机器的购入费用,他当然乐意之至,不过有那么容易的事么,那样的话,不是谁都去改良机器了?
陆慧心知道他的疑惑,她很理解他的想法,如果不是她知道后来机械纺织的发展能达到什么程度,也不会相信小小的改造能使产量翻倍,她对历史书上“珍妮机”的理念有些印象,想要试一试,她说道:“想要得到更大更快的利益,就要在根本上有超越别人的地方,虽然我们把织布机组织起来成作坊,比普通的散户赢利要多,但是并不是特别明显。机器改良风险较大,可是收益更加明显,就想祖先的织布机只有一个梭子,而现在是又三个,比那时候产量提高了何止一倍。”
张逸之被说的心动,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是试试也无妨。
她见张逸之点头,就说道:“那么,如果请师父改良设备,就不必留多购入的纺线的钱了,也就是说有二百多两银子可用。”她见张逸之一听说用银子他肉痛的表情,暗暗好笑,两人又说了些细节,眼看天将正午,两人都没吃饭,陆慧心邀张逸之同去外边吃饭,关于雇佣人员问题还没说,可以边吃边说。
陆慧心和张逸之漫步出了房门,就见萍儿和狗剩等在门外,陆慧心见狗剩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心里好笑,也没理他。几人随着张逸之到附近的溢香居吃饭。
正是吃饭时,店门口客流不断,小二老远就招呼上来,一楼太过喧闹,张逸之叫小二将主仆几人带到二楼,陆慧心很少有机会来外边吃饭,边走边瞧,忽然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要细看,那人和同伴已经消失在人流里,她蹙了蹙眉,不再理会,在二楼选了个略靠窗的位置坐下。
张逸之第一次和陆慧心一起吃饭,对这个既是东家又是自己心里的未来小姑又敬配又疼宠,还夹杂着感激,照顾的殷勤备至,饭菜茶点一一过问,委实细心体贴。陆慧心让萍儿和狗剩都坐下,才问狗剩道:“刚才你都看到了吧,那家作坊就是我开的,平时是逸之先生在管理,我每回出来几乎都是到作坊里看看。”
她见狗剩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也不停顿,接着说:“我知道你疑问我为什么偷偷摸摸的,”见狗剩点头,又说:“你知道爹爹娘亲如果知道我做生意,一定不会同意,而且恐怕更会禁我的足了,我这么做只是想自己做些事,赚些钱用,绝对不会损害到家里。”
狗剩张了张口,略微焦急烦恼的说:“小姐,夫人一定会问我的,夫人,夫人……”他抓抓头,脸憋得通红,很不好意思开口。
陆慧心笑笑说:“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只是想到你还小可能会说漏嘴,就没有告诉你。我知道母亲临出门前让你看着我,免得我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来,可是你看,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是不是?你是我的朋友,我向你坦白了,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好不好?”
陆慧心轻声软语的问,略带些求肯的意味,狗剩正要开口,突然打住话头儿。有人悠悠然然穿过两张桌子走了过来,边走边摇着手里半新不旧的青竹折扇,打招呼说:“真巧真巧,想不到还能有缘和姑娘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