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娇拧干罗帕上的水,盯着谟玄看,突然掩嘴而笑,“收拾了一下好看多了,天庭饱满,模样儿挺俊。若是跟我们将军比,小姐,你说是他俊还是将军俊?”
西泠雪俯身看了看。对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喉头轻轻动了动,发出两声奇怪的音调。
“当然是将军俊。”
“是么?哈——”
“把剩余的水都给他喝吧!”她缓缓起身,似乎早已预料她会大笑一般。
雪娇忍不住蹙眉,虽擦干净了他手上脸上的脏污,到底还是衣衫褴褛。
见她不依,西泠雪也不怪责,只好自己动手。双膝跪在地上,扶起他的身体,拿过牛皮水囊,一点点地喂他喝水。
他的眼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深碧色年轻的眸子,写满了沧桑,说不出隐藏着多少黑暗往事才有这样绝望沧桑的眼神。
水源源不断地流进了体内,他看着面前骷髅面具下温柔的眼,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将眼皮合上。——要不是被封住了穴道,何至如此?!
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三天,原本以为这趟京师之行,此处便是终老之地。早已厌倦了人世,从六岁至今永无休止地杀戮中。死亡、告别,与他形影不离。他甚至懒得用内力将穴道冲破,像以往每一次一样,独自添合伤口。
可是为什么?原本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心,会突然之间感觉到了悲伤?!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双眼?
——多么熟悉的目光......
犹记六年那年,母亲将送他进戈壁滩,垂泪猝然离去,即使再过很多年,他也会清晰地记得母亲转身时,那哀伤的眼神,和踉跄的绝望背影。
那晚的月,多冷啊!照的戈壁滩像一处巨大的墓地。瘦小的身影在狼嚎声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破旧的衣衫早已被寒风吹透。从第一只恶狼扑过来撕咬他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伤口是自己的,疤痕也是。
只有母亲的眼神停留在灵魂深处,是一盏圣洁明亮的灯。
水喝光了,苍白的嘴唇间动了动,终究一字未言。刀客的嘴里没有‘谢’字,——素来独行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