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脚步,一前一后穿过花丛。
夕阳刚坠,晓星才升,将西府檐头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银光。
流云过镜,梧桐新发,热闹的枝头栖落一只口衔红线的喜鹊,一双圆黑的眼睛紧盯着地面上急步走来的二人,悄然驻足枝头。
管家手里的紫纱宫灯朝它照了照。目光扫过,灯光折射出喜鹊颈间一圈凌乱的光泽。而那喜鹊只是静默,目送二人远去。
只一瞬,突然双足离枝,震翅朝绣楼方向飞去。惊的林中几只黑嘴乌鸦一起腾空,朝着一勾残月骇然飞去。
“奉太子殿下口谕:即日起,邀河间府通判西炳文之女西泠雪进东宫习礼仪。”
古连荣念这句话时,整个大厅凝结着冰冷的死气,西炳文略略抬起头来,吃惊地盯着他。当听到西泠雪名字的时候,就觉心神一颤,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是真的。直到古连荣朝他贺喜,才收回如跌冰窖的神思。
“恭喜西大人!”古连荣满面带笑地朝他拱了拱手。见西炳文茫然地看着自己,尴尬地笑了一声,一双雪白的手在锦衣上摊了摊,继续说,“劳烦西大人让令千金赶紧收拾一下,古连荣好带令千金早日回宫交差,以免太子殿下担忧。”
西炳文终于痛苦地垂下头来。——他没听错,这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几天来日夜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许久,他才抬起头来,一张脸苍白如纸,如实说,“古公公有所不知,小女身染重病,只怕莫不久矣。”
古连荣却不以为然,仰头尖锐地笑了一长声,“西大人真会说笑!太子殿下几日前刚与另千金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令千金还是体态安康,一点不似有重病染身的模样,不至于仅仅几日光景,就像大人所说的‘重病染身’了吧。”
“古公公……”
西炳文想要为自己解释,却被古连荣给打断了。“好了西大人,杂家知你爱女心切,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杂家进宫多年,这些,还是知道的。杂家临行前,太子殿下也有交待,说,若是西姑娘不忍离家,就容多待几日。”
“小女……”
西炳文还想再说什么,这回古连荣却不容他再多说话,一双白手交叉身后,背对着西炳文,一对乌瞳紧盯着墙上泛黄的青丝古卷,陶然、悠然地说,
“西大人就不要再多说了!家中遇喜,西大人应该高兴才对,将来太子继位,西姑娘常伴左右,西大人升官发达指日可待,将来的好处就不须杂家多嘴了。好了!杂家就不多说了,杂家先去驿馆住下,三日之后我再来接西姑娘进京,西大人以为如何?”
还能怎样?事到如今,西炳文只得苦笑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