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1)
花语阁内热闹非凡,与室外冬雪寒冷较之更是天南地北。
阁内主厅小三楼,红彤喜庆,宾客相继而来,因着身份各自不同,分别被安排在不同楼段的包间与大厅雅座,包间则是敞开观赏式。
像知府甄大人这种官位特殊的,为了不给人留闲话,贾员外便特地让掌事姑姑给他安置到了二楼那不引人注意,却能极好观望的房间。
甄大人刚进来,已招来了不少姑娘的视线。虽说甄琪有张不老的少年脸,可姑娘们却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虞凡。掌事姑姑亲自迎了两人,上楼时,便有一些忙里偷闲的姑娘相互兴奋地咬着耳朵,推搡着谁去唤一声“虞公子”。
可,那几个姑娘还没来得急引起虞凡的注目,一身红衣如盛开牡丹的女子,突然从楼上疾步下来,停在虞凡面前,本是娇艳浓妆的脸上,竟是有些孩子般的羞涩期待,剔透如黑玛瑙的眸子,溢着显而易见的爱慕,手里揪着帕子,高兴道:“虞大夫,你怎么来了?”
这时,红衣女子又见着虞凡身后的姑娘们,不由瞪了她们一眼。姑娘们嘘唏了几声,虽是极不乐意,却也知趣地散开了去。毕竟花语阁的头牌花魁,姑姑手里的心头肉,谁惹得起。况且这位还是个有名的红辣椒。
再说了,她喜欢虞凡的事,那是阁里皆知。
虞凡与她点头招呼,还未说话,一旁的甄琪已取笑道:“哎呀,这不是燕水姑娘么?这虞美人一来,本官倒是成了陪衬。”
见他调侃,掌事姑姑笑得有些尴尬,从后面拍了拍燕水,小声道:“还不给甄大人问好!”
燕水很不情愿地侧身对着甄琪福了福,道:“燕水见过大人。”
“客气,客气。”甄琪对着虞凡挤了挤眼,佯装着一派大官模样,又道:“听说今儿个燕水姑娘献艺,本官很期待。”
“谢大人。”燕水回道。
这时,楼下有人唤着燕水,说是贾员外来了,让她去陪着。燕水本是不想去,却因着姑姑在旁,不得熬着性子去接待。只是,走之前回头极为留恋地望了眼虞凡,道了声:“虞大夫,等会燕水弹奏完了就来过来陪你。”然,虞凡只是温润有度地笑了笑。
二人落了包房,掌事姑姑让人在旁侍候着上了些茶水吃食,本要安排几位姑娘作陪。却是因甄琪看了虞凡一眼,谢绝了。
从楼上包间的窗子望下去,正好能见着四环楼中的台子,此时,几个衣着粉红的姑娘正在上面抚的琵琶,悠悠喜庆的曲子恰恰奉和着做寿的气氛。
阿角已经在后台的小房里,穿好了舞衣,化好了艳妆。盘着一头飞燕髻,斜斜垂在发端,眼眸神情虽是如往常,却莫名的有种倾国媚态之姿。
英子望着眼前额上配着血红玛瑙,身材尤美的女子,竟是惊艳得合不弄嘴。
愣了许久她才眨着眼,叹道:“原本就觉得妳漂亮,今天真是美翻了。燕水姑娘要是看到妳现下这番惊为天人的模样,定是悔青了肠子让妳为伴她舞曲,这还不抢了她风头不可。以前,怎么就让妳在后面伴舞了,真是废了人才!”
阿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因英子的夸奖而愉悦,脸上仍是淡淡的。
这时,站在她们周围的那些伴舞姑娘,看了眼大声惊叹的英子,不由嗤之以鼻地唏嘘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不就画了个妆,穿了花魁的衣服么?有什么好炫耀的,还真以为自己巴结秋离燕水那些头牌就能当凤凰了,不就是个婢子么?有能耐怎么不去当花魁?”
“就是,要是真有能耐,也不会在每年花魁会上出洋相。”
听着几个伴舞的附和地嘲笑声,英子顿时火上心头,指着她们就骂:“妳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阿角!妳们除了夜夜陪不同的男人困觉,还能干何?”
“哟!婊子上庙堂假装正经,谁不知道妳卖来楼里之前就失了身子,还是被自个哥哥给那个的,比这不如禽兽的,我们陪男人睡也不算什么,是吧姑娘们?”其中一人刚挑着尖嗓子嘲讽着,几个人顿时又笑得大声了起来。
瞬间,英子刷白了脸,浑身颤抖,冲过去就要去挠那女子的脸。阿角站在一旁,一下子便急了,抱住英子的胳膊,连忙劝道:“英子,不要与她们一番见识!”
“不行!我要撕了她们的臭嘴......”她这话还没说完,那说了英子的女人,过来便给了她一耳光,仰头嚣张道:“我就说妳是乱伦的禽兽了,怎么地!”
霎时,英子脸颊通红,向那人扑了过去,一下子屋里便混乱了起来,几个人也陆续过去对英子拳打脚踢。阿角咬着牙试图要拉开她们,不仅没分毫作用,还被几人挠花了手臂和脸。
一时间,阿角面色铁青,冷了脸,已是喝道:“妳们要是再不停手,我就去叫姑姑了!”
果然,楼里的姑娘都惧姑姑调教的毒辣手段,瞬间安静了。
去扶被她们按在地上打得浑身紫青的英子,阿角秀眉头皱成了麻绳:“我带妳去上药。”
搀着英子起来,她便不客气地对着那几个也被英子抓花了头发的女子,冷声道:“都是阁里的姑娘,大家彼此彼此,何必挖别人的伤疤来承托自己?难道还不够妄自菲薄么?”
说完,便环着英子从后门走,刚出去,就撞见了斜靠在门边那一脸笑得不明的贾家二少贾冯。
阿角由不得愣神,就被英子推开了去:“妳别管我!”见她抹着眼泪就往院子里跑,阿角还没来得及去追,胳膊就被人捉住了。
回头蹙眉瞥了眼依旧勾嘴笑得邪气的贾冯,阿角喝道:“你放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花语阁已经被我爹包下来了,妳同样。”贾冯挑了挑他那细长的眉角,笑得一派得意。
阿角双手握紧了又松,本是皱起的眉,也压了下来,低了眉宇,语气便也缓了缓:“贾二公子,奴婢还有事,请你放过奴婢。”
见她忽而顺了性子,贾冯果然放开了她,却也是遽然低头在她右脸颊上亲了一下:“乖啦,今天暂且放过妳。”
他抬手又在阿角脸上的抓伤轻柔拂过,对着她耳边吐了口热气:“快去上药,留下疤了我会心疼的。”
正好有人来贾冯,说让甄大人来了,让他去敬酒。他又在阿角面无表情的脸上捏了捏,才不舍地走开了。
煞那间,阿角咬着牙根,凸了凸腮帮,眼底已透出厌恶。
酉时二刻,贾员外宴请的宾客集满了花语阁,一派祥和热闹。
其中最给面子的还得属本城的知府大人,不仅人到了,还带了另一位贵宾。这会儿,肥肠满脑的贾员外一手揽着燕水美人,一说搓着八字胡,笑得那个春风得意。
“甄大人与虞大夫的到来真是使花语阁蓬荜生辉啊!鄙人实乃荣幸之至!”贾员外拍着燕水就让她给两人倒酒,这架势竟是把这里当自个的地方了。燕水眼中不免有怨气,在倒酒的时候,有意给虞凡递了一眼秋波。虞凡却仍是回以不冷不热的礼貌浅笑。
此时,他已摘了斗笠,头上裹着白锦,锦条两端的细碎子随意垂在腰际,衬着他精美俊逸的脸竟是有种飘然欲仙之感。何况他肌肤透白,一身别类于这阁楼里花花世界的粗布白,犹如不染尘世的谪仙,让人不免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