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为了两日后的婚礼,天鹤庄内外粉刷一新,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气。
我张开双手,任由无涯为我穿上新衣。
衣服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蓝底红边,很是喜庆,但又不会喧宾夺主,夸张得恰如其分。
我对这些事情向来钝感,天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穿什么衣,自从无涯跟我以后,这些事情他都一力承担下来,有时候想想我都觉得无涯太神奇了,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够把闺阁里的事情学得那么精细呢?
“无涯,既然来了江南,我一定将‘百花冰蜜膏’吃个够本,你一会儿去让天鹤庄的厨子做个几十斤出来吧。”
百花冰蜜膏是江南这边的有名甜点,采取百花香蜜,酿制一百天而成,春采夏酿秋冬食,冰镇后的滋味,就好比置身花海,叫人回味无穷。
“不行!”无涯冷冰冰的回了我一句。
我……万般愤怒百转千回化作柔柔一句:“为什么啊?”
酒不让我喝,肉不让我吃,就连江南甜点都不让我碰,这日子过得我都想去思过崖上面壁了。
“这两****的经事会来,不宜吃生冷之物,百花冰蜜膏太凉了。”
我:……
我说什么来着,无涯就连我每月一次的经事,都比我记得清楚,这几日一定会给我温暖体贴,无微不至的关怀,简直就是女性之友。
唉,我大叹三声,对靠在我肩膀上为我整理身后坠饰的无涯,投以幽怨的目光,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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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江南武林盟主十三焰手刀齐凌的好友,独孤嫣的名字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不过有些‘名’却是:********,霸道无理,以武逼人等等。
我……承认,有些时候,确实因为一些必要的不必要的原因而使了点极端的手法,但是,我这个人本身还是根红苗正,没什么坏心的,毕竟可能很多人都不太清楚,如果我心存坏心,他们遭受的就不会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伤害了。
我想,那种能够将一个家族人连根拔起的微末本事,我还是有的。所以,为了不被列入妖人邪派之流,有时候做事,我都尽可能的留有余地,从不到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地步。
齐凌是江湖儿女,而且还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江南武林盟主、旦阳天鹤庄的掌舵人,她成亲自然是宾客云集,八方道贺,规矩什么的,只要大的方向不错,一些细微的俗理也就能免就免了。
她只要时辰到了,带着新郎入席,并各桌敬酒献茶就可以了。因为齐凌平日里的……人际关系,所以,大家对新郎就显得无比的好奇。
每个人都想知道,能够让一个不喜欢男人的女人喜欢上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会不会是男人中的男人?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都可以代替齐凌回答,不是!
啸艏的出场,果然让现场的气氛平静到了极点,大家的眼中都流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
我在人群中,似乎还听到有人在怀疑啸艏的性别,说会不会是齐盟主为了能够迎娶心爱的女人,而虚晃一招,让她假扮成男人,公然成亲。
不得不说,这位仁兄的想象力,简直可以与我媲美。
我忍不住向旁边望了一眼,见到一个面貌俊秀的小哥正对我举杯微笑,显然知道,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别人向我微笑,我总不能冷面以对,立刻向他回以微笑。
还来不及寒暄问候一番,便听到天鹤庄外传来了一阵急过一阵的报告声:
“不好了——出大事啦——”
我精神为之一振,不顾无涯的阻拦,一下子窜到一身大红喜服的齐凌和啸艏身旁,寻思着,是不是有人要来抢亲,我身为齐凌最好的朋友,自然有必要帮她保护好她的男人不被别人抢走。
满堂宾客均向庭院望去,万众期待下,天鹤庄的门人抬着一个担架就进来了,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个衣衫脏污破旧,胡子拉碴的乞丐,我一眼便认出了他,竟然是裘宝。
我跟着齐凌冲了出去,守在担架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立刻迎了上来,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身衣衫却是少有的破旧不堪,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挂在腰间的八个破口袋才是关键,在丐帮中,在这个年纪挂足八个口袋的人,只有一个——肖龟。
近年江湖中人才凋零,鲜有出类拔萃之辈冒出,而丐帮却有幸占得一个。
那人姓肖,名龟,江湖人称——丐神。
丐神,是继赌神、食神、剑神、刀神、鞭神之后,被衍生出来的新一届神级人物。
历经一百零八位高手的连番攻击,仍立于不败之地。丐神就是肖龟,肖龟就是丐神,丐中之神,乞丐中的不死神话。
他扶着丐帮帮主裘宝的担架,见到我之后,就急急向我施礼,口中道:
“齐盟主,这次丐帮历经大劫,你一定要鼎力相助啊。”
我:……
我穿的虽然喜庆,但明显不是大红色的,今日天鹤庄庄主,江南武林盟主齐凌成亲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你再如何,总要给她留点颜面啊。
一旁天鹤庄的门人见状,面上尴尬的不得了,从旁解释道:
“这位才是鄙庄庄主。”
“……”肖龟霎时松开了我的手,迷茫的在我和齐凌之间回转,然后,说出一句让满场宾客绝倒的话:
“哪个是红色啊?”
“……”
原来这位传说中的不死丐神,也是个患有色盲之症的弱势群体中的一员啊?
“在下齐凌,敢问肖兄弟丐帮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齐凌虽然也很想鄙视他,但毕竟人家都找上门来求救了,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奚落他,于是抱拳问道。
肖龟这才急道:
“裘帮主日前应盟主所托,前往各地邀请宾客,原本一切都很顺利,隔三差五帮内也会收到裘帮主的平安信,但是,就在一个月前,却断了音讯……”
我估摸着时日,一个月前,那不就是我牙疼得不行,伤心欲绝的时候嘛,照理说,那时裘宝应该人在天山才对,怎么就断了音讯?
只听肖龟接着说道:
“裘帮主被人发现的时候,便是倒在天山脚下,人也受了重伤……”
齐凌奇异的向我瞥来问询的目光,道:“天山……有谁可以伤到裘帮主?”
我摊摊手表示不知。
天山上只有一个缥缈峰,缥缈峰主我的确曾经交过手,但也只是趁他沐浴泄功的时候出的手,具体他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缥缈峰的武功路数我倒是有所了解。
齐凌见状,便招来门人入内去请啸艏过来,啸艏自称是缥缈峰的出身,那他对缥缈峰的武功路数自是十分熟悉才对。
我按住裘宝微弱的脉搏,以气探查一番,心中一凛,面上也变了颜色。
无涯见状,也抬手按向裘宝的另一只手。
“不用看了,帮主受的伤这个世上,只有一人可为。”肖龟断然道。
我冷下了脸,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可是肖龟却不曾感受到我的怨念,继续向齐凌哭诉道:
“那便是蜀山掌门独孤嫣的嫡传二弟子——风惊独。”
“……”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
知道内情的,便将探索的目光投至我和无涯的身上……
齐凌听他开口便指证风惊独,脸色也顿时不善起来,她叹了一口气,勉强牵出一抹微笑,对肖龟道:
“如何可以断定?”问着,齐凌伸手指了指我,向肖龟解释道:“这位是蜀山掌门独孤嫣,肖兄弟所说风惊独便是她的二徒弟,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她说。”
肖龟看着我愣了愣神,我眨巴眨巴眼睛,迫于周边的舆论压力,郑重的点了点头:
“让裘宝受伤的掌力,确是惊独的阳天神掌,但仅凭这一点不足以定罪吧。”我将手拢入袖中,冷冷问道:“可有人当场看到他对裘宝下手?”
不是我对人不友善,但是,整个江湖都应该知道,我独孤嫣是护短成性的,这个习惯维持了二十几年,现在想改怕是也来不及了。
“呃……”肖龟面上一僵,略微收敛道:“没有人当场看到,只是听天山下的村民们说,有一日天山绝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仿佛有神龙破山而出般,我想,这个世上除了风盟主的阳天神掌,怕是再无如此劲力的功夫了……所以……”
“……”
我无话可说,顿时头大。
裘宝的伤,我敢肯定是惊独下的手。无涯定是也已经发觉,可是,对于惊独下手的原因,我们却不得而知。
从小到大,惊独一直是我和三个徒弟中,最讲理,最正义的一个,他做的事,从来都是从义字出发,是江湖中公认的大侠,顶天立地的真男人,真汉子。
小时候,我因为肚子饿,想要拦路抢劫的时候,也是他及时制止了我,将我领上正途,不至于走上歪路。
他的阳天神掌,基础是我教的,但却是他自己深入学习的,我当时嫌这门掌力破坏力太大,不适于我的形象,于是学了一点,便放下了,但是惊独却对这门功夫情有独钟,他从十三岁开始练,练到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然达到巅峰,我想如果他向我全力发出一掌,我估计都很难完全卸掉。
无涯搂了搂我的肩膀,安慰我道:
“别想那么多了。我立刻派人去找惊独,一定会让他给你个交代的。”
肖龟听无涯那么向我说,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样子,却被齐凌打断了。
而这时,新郎啸艏也被门人请到了现场,他四周看了看,仿佛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了然于胸了般,他一言不发,来到裘宝身旁,蹲下身子,执手听脉,一副蝴蝶谷出身的样子。
我看着他微蹲的背影,有那么一刹那竟然觉得惊人的熟悉,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背影?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但我敢肯定,啸艏的背影我一定见过的。
“经脉俱断,伤于阳天神掌不错,但是……”他欲言又止,挥了挥袍角,站起身,清丽的目光似有若无扫了我一眼,轻柔道:“给他这一掌的人,却不正常。”
呸!你才不正常呢!你们全家都不正常。
我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见不得人说我身边人的坏话,惊独虽说话不多,性格别扭,还有些面瘫,但那也是我捧在手心里看着长大的,我怎么能容许别人在我面前说一丝一毫关于他的坏话呢?
无涯将我拉至身旁,对啸艏问道:“哪种不正常?”
啸艏对无涯的态度,明显要恭敬多了,说不出原由的恭敬,看得我十分想抽他一顿,但碍于齐凌在场,这种暴力的念头,想想也就算了。
“发掌之人,心力虚浮,应是走火入魔造成的。”
走火入魔?
我在脑中仔细回转这四个字的含义。
难道……惊独为了钻研什么特别难学的武功,独自一人躲到千山鸟飞绝的天山僻静之处,但是因为无人护法,练习至最紧要关头,裘宝突然闯入,坏了他的功法,使他陷入走火入魔之境?
嗯,这个推测,我倒觉得很有可能。
“走火入魔?”无涯的肚子显然没有我百转千回,他只是在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不错。”见无涯对他的话产生兴趣,肖龟仿佛受到了鼓舞,再接再厉道:“我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数以万计,发现了裘帮主后,我便让丐帮弟子前去调查,发现在那一个月中,不下十人,均死在阳天神掌之下。”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想上前一巴掌掀了肖龟的冲动,我看出来了,他今日就是拆台来了吧。
“有哪些人?”无涯顺着问道。
“有鹿侯庄的千秋,北海乾坤刀武蓝,定远威侯玉峰行……”
“不用再说了!”我敛眉道:“今日之事,我自会查明一切,惊独是我的徒弟,不管怎么样,不管他做了什么,永远都是,若有人对他有怨言,或是要寻仇于他,均可去我蜀山,话已至此,我独孤嫣说到做到。”
语毕,我对齐凌投以抱歉之色,便在众人的指点中入了内堂。
齐凌好好一场婚礼就因为这件事情打断了,整个江湖中都陷入了一股隐隐的低迷之潮。
风惊独,你到底在干什么?如果真如外界所传那般,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将你一辈子都困于蜀山绝顶,终生不得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