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1)
心,只在一瞬间,就已经破碎……所有的感官像被雨水淋透,潮湿得灭去了最后一点点隐藏的希望……记忆里那天堂的童话,终于,终于被现实融化……
这是我的选择,都只为他身后那最著名的延续……我不后悔……可不悔又该怎样掩住像要死去的心痛……
我蜷缩在床脚,用尽力气抱紧自己的双膝,却仍是……仍是平息不了那抖,彻体的寒,让我像风雨中一片枯去的叶……
我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念着一些想不起意义的词句,只为了驱散脑海中,那一幕幕……纠缠的场景……
他不是我的夫君,他不是我的夫君……
我是福晋,只是福晋……
可我……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做福晋……难道我留下,只是为了再次离开……难道我重生,只是为了再次死去……
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你,我也会在你身边,因为你在,我就在……可是……如果所有人都在你身边,你还会不会在意……我在不在……
天,为什么还不亮,求求你,快点亮起来,让这一夜……赶紧过去……
窗外终于透进了亮光,我从床上跳下,扑到窗前,用力推开……
月,竟然在今晚完成了那一天一点微妙的积聚,华美的玉盘当空而悬,从天到地,皎洁无暇……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打开门,走了出去,撇下翠儿,撇下上夜人那一脸的惊诧,月光中,快步,再快步,赤脚奔在清凉的石砖上……
一把推开书院的门,静,四下无声,只有槐香阵阵,只有月影婆娑,曾经的记忆突然跳了出来,如此鲜活,如此亲切,我仿佛再次坠入时空的隧道,回到了他眼中最美的那一夜……
无声无息,拾阶而上,推开门,淡淡的檀,清清的药,那是他,那是我……只是,月光下,纱影依旧,物是人非,我……没有走进去的勇气……
走回老槐下,满树的馥郁馨香,宛若瑞雪初降,玉雕冰饰,浸在如水的银白中,沁骨清凉……
席地而坐,枕在膝上,我努力回忆着那日新月如钩……一声一语,一举一动,时光早已远去,记忆却如此新鲜,原来……他是对的,何需落笔成书,点点滴滴早已印在心底……只是,记忆仿佛美酒,越陈越香越浓郁,活在其中,人就越痴越醉越疯狂……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忽地,手臂被挽住,头顶传来那魂牵梦绕的声音,“来,起来。”
我猛地抬头,一身素青的绸袍,夜风中微微飘拂,低头弯腰,温暖的手抚在我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挽,却能感到他有力的把握,我怔怔地看着他,深邃的双眸浸入了月光,显得格外柔和深静,脸庞的棱角在月影中也如雕塑般俊美,恍惚地在心中呢喃,主啊,神灵,是谁听到了我的祈祷,送来与他如此相像的神诋……
“不认得我了?”嘴角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淡淡的笑也带着如他一般的迷人冷毅……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手如此温暖,我却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月光,这老槐,实在如梦境一般,我低头,狠狠地咬自己的手指……
“哎!”他一把拉住我的手。
好痛!是他,真的是他……可,可为什么……
“来,起来。”
怔怔地被他拉了起来,他就势将我拥进怀中,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刻,我像突然被电击般,猛地推开他,转身想立刻逃走,他一把将我拉回,那么用力,铁钳般狠狠地攥着我的手臂,痛得我再挪动不了。
“闹够了没有?!”他低声一喝,静夜里让人如此生畏。
“我……你让我走!”
“还往哪儿走?!”
“我……”
不知是手臂太疼,还是被他从未见过的严厉吓到,我鼻子一酸,眼眶又是湿漉漉。可我的泪似乎根本没有触动他分毫,倒像是越发激怒了他,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拖着我往房里去,我挣不开,拗不过,直到被拖进了卧房,才得以解脱。他端端落座,却留我光着脚站在地上。我顾不得像断了一样的手臂,转身依然想夺门而去。
“再敢踏出那个门去,我绝饶不了你!”
他的声音生就有一种威严的魔力,让人不敢有丝毫的质疑,手指紧紧地抠着门框,却是再抬不了步……
“你,你答应了我的……”
“答应你?!你三天水米不进,不休不眠,我若不应下,你性命何在?!”
“可我,我是认真的!”
“认真?是!你是认真!每次想逃的时候总是最认真!”他努力压着怒火,“与我的承诺,却言罢就悔!”
“谁说我后悔了?”
“那何来的‘只做福晋不做妻’?!想要那个封号,你不如当初求皇阿玛给你个诰命!”
“你,你怎么这么说我……”泪扑簌簌地掉,心酸难忍,“做妻?是女人才能做妻……我……我已经……你要我何用?!”
“荒谬!!难道这些年我就是在苦等着你给我生孩子?为此你也甘愿万里跋涉,搏了性命??”
“不是!可……”
“可什么?你这到底是在后悔喝下那碗药,还是在惩罚是我让你今生再也做不了额娘?!”
“我没有后悔!即便当初皇阿玛告诉我那是一碗什么药,我,我也会喝!”
“就为了做福晋?这么一个空壳子,值得你如此??”
“值得!你总说七夕相会是个大无趣,可你是否想过,当人没有选择的时候,廖……实在是胜于无,于我,已是换来天天相见,还有什么不值得?”
“天天相见?”他一声冷笑,“咫尺天涯,抱恨终天……你亲手做下这炼狱,我到底是几世欠你?!”
“我……”
“你既如此放得下,那我来问你,今晚跑到书院来做什么?”
“我……今晚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书院……我也许,也许会在老槐下坐一夜,可是,可是总会等来天明!……有了一天,我就可以坚持两天,三天,日子久了……就……就……”
“就真的不在乎了……是我,非我,无心,无扰……”
他的声音忽地沙哑,揪着我的心揉捏成一团,我狠狠地摇头,“不!不会!怎么会?我……我会陪着你,天天陪着你,帮你打理府邸,孝敬额娘,我要看你……福寿一生,要看你儿孙满堂……”
“也看我孤老而终,是不是?”
“胤禛……”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拉过我的手攥着在掌心,那么狠的把握,疼得我有些受不住……
“秋儿,你当初为何不肯再叫我四爷?”
“爷……总觉得远,够不着……”
“那夫君呢?”
“夫君……最是亲近……”
“那你可知,妻逃了,远则怎样,近则如何?”
“……”
他闪动的双眸似期待似考验地看着我,不知道他想要怎样的答案,我有些紧张,卡了壳儿,他没再逼问,抬起我的手臂,捋起衣袖……
“啊!!”我痛得叫出了声……才发现刚才那仿佛断裂了的痛已经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清晰的黑紫印……
“你看,我这就伤了你……”
眼泪扑簌簌掉,不知所措……
他小心地避开伤处,将我拢进怀中,依旧低沉的声音却伤感得像变了一个人,“做过夫君,我做不得爷了……你若再逃,我怕……会捏碎了你!”
心突然如撕裂般巨痛,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可以让我生,可以让我死,可以让我为了他,什么都心甘情愿……
“秋儿,别让我做出后悔的事来。”
心再也承受不住,埋进他怀里,我被泪水整个融化……
“听话,听话,”他拨开我的发,狠狠地啄上我的唇,“子嗣一事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他的吻好疼……直到……口中有了腥咸的味道,他才终于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