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1)
紧绷的心忽地一松,人突然发怔,呆呆的……所有的……他是不是说……所有的……
他点点我的额头,“这就好了吗?”
“哦,没,还没。”我赶紧回过神,放下圣经,从怀中掏出那个小盒,打开来,墨绿色天鹅绒的托面上一只金色的指环,温暖的阳光斜斜地照了,金灿灿的光晕,闪闪发亮,交在他的掌心,“这是父亲当年离开法国时红衣主教阿尔芒亲自相赠,是被祝圣过的指环。父亲一直珍藏,临终前,托付给白世伯,说待我成亲时,替他交给……交给我的……他。今天,你,你收下……”
看他轻轻握了,我的心竟像也被握了去,暖暖的,稳稳的,嘴角不由得挂了笑。
他指着戒心上精巧的雕饰问,“这是何解?”
“这是希腊文字母首、末二字,念作‘阿尔法’、‘敖默加’,意为‘元始’和‘终末’ ,意指万物的根源与归宿。……今在、昔在,将来永在……”
他闻言拈起那指环仔细端详着,“今在、昔在,将来永在?”
“嗯,你收了,就,就永远都不许……不许再反悔。” 我附在他身旁一起看着,口中不由自主地叨念,好像多说几遍,心就安,就会成真……
“那……”他转头,微笑地看着我的眼睛,“若是破毁了这誓言,会怎样?”
破毁?他怎么会这么问?难道他已经打算……
“嗯?” 他一挑眉,似定要答案。
“会……会受到惩罚。”
“是吗?”他的目光忽地添了一丝狡黠的意味,像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可我怎么听说,西洋虽是一夫一妻,可男人有情人的多了,他们都被怎么惩罚了?”
心一恸,转而苦笑,是啊,一本教义,与心向善,宗教的初衷与现实的背离由古至今,别说是几百年前依然荒蛮的文明,就是今天,一夫一妻两心相守是多少女人破灭的梦想……更何况,我现在只是在求一个虚拟的结合,他那里早就……还,还什么情人……鼻子一酸,眼中噙了泪……
“嗯?”他无视我的反应,继续追问。
“他们……没有受到惩罚。”
“哦。”他挑挑下颌,一副原来不过如此的样子,笑了。
我心里的火突然腾地一下,“是没有惩罚,如果失去他的妻子不算惩罚的话!”
“嗯??”
“解除婚约!” 看他惊诧,心里有了邪恶的快意,越加大了声音,“离开,离开就可以了!”
啊!!冷不防他狠狠地敲了我一记!
“以后再敢用什么西洋的规矩来糊弄我,绝饶不了你!”
捂着额头,我目瞪口呆,看一秒钟前还带笑的他,此刻竟是一脸冷厉,那切齿的声音竟吓了我一个哆嗦,他,他说什么?糊弄他?
他逼近我的眼睛,恨恨咬牙,“天主教的婚约是不能解除的,一旦约定,就是终生永恒!你还敢跟我说不高兴了就走?”
“那,那你的意思是无论你怎样,我,我都绊死了?”
“你绊死了?绊死的那个人是我!这半天,又是盟誓,又是见证,张师傅的亡灵,还有什么红衣主教都搬出来了,翻来覆去,都是圈死了我!你有什么?我只不过反问了一句,刚刚定下的婚约就不做数了,有你这样缔约的吗?”
我被他披头盖脸的质问震得手忙脚乱,结结巴巴,“我,我也……”
“你也什么?” 他步步紧逼,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你说让我承认作你的丈夫,为何不说要作我的妻?这指环,又名戒指,我华夏中原自古早有史书记载,谓之‘禁戒’,你要圈了我一生,自己倒是个自由的,想走就走!”
“不,不,不是……”天哪,这,这是哪门子的误会啊,我急得满脸通红。
“那是什么?”
“红,红衣主教只给了父亲一个戒指,也是男人的戒指,没有我的啊。而且,而且原本今天只是想,想求婚的,是,是你说都应下,我,我才干脆行了全礼的。要不,要不出宫后,我再照样子请人做一个来,行不行?” 说着说着,竟又是在恳求,我都不知道自己平常那死硬的自尊跑哪里去了!
“不行!”他严厉得像是在斗什么贪官污吏,丝毫不肯通融,“今儿即是日子,就得全了礼,要不,就都不算!”
“你,你,你明明就是刁难我!!”我气极掉了泪,“你,你若不想答应还给我好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横竖,横竖就像你说的,只有一个人的,也不算全了礼!!”
说着我伸手去抢那枚戒指,他一闪,就势一把将我抱住。
“你,你放开我!” 我奋力挣着。
“好了,好了,”他将我紧紧搂在胸前,“你说说你怎么这么笨!”
“你才笨!还给我!” 听他缓了声音,我越觉得委屈。
“自己讲究的礼自己都弄不清楚。还不笨?”
“什,什么?”我彻底糊涂了。
看我皱着眉一头雾水,他做狠状高抬轻落敲敲我的额头,“那你告诉我,在西洋哪个新娘子是自己准备戒指的?”
嗯??我瞪大了眼睛,他,他说什么??
不待我反应过来,他已展开手掌,定睛一看,更是惊诧!什么时候那只金戒的旁边竟变魔术般多出一只小巧的指环?
闪亮的银身,柔和的弧度,戒心上一点红石,借了窗外透进的阳光,那么耀眼,那么清澈,绝美的晶体比玉的柔润更剔透,比钻的晶莹更灿烂,色彩红到极致,没有半点杂质,却意外地在晕向边缘时泛出了浅浅的绿光!两种混不搭界的颜色竟然交织过渡得那么自然,让人恍惚一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辨不清这到底是一颗,还是两颗,究竟是实景,还是幻影……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小环,忘了还在和他怄气,禁不住啧啧赞叹,“这是什么石头?真漂亮!”
“这是碧玺。据说戴着它有通畅经络、循环血气之效,还可避邪。”
“是吗?有那么神吗?”
“有心,就有效。来。”
说着他握了我的手,将指环套在无名指端,小心地慢慢送到指间,“在西洋,男人戴金,女人戴银。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天地永恒,是不是?”
“……嗯。”心里已是放起了五彩的焰火,绚烂一片,面子上却仍是别别扭扭,嘟囔着,“不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吗?为何还准备这个?”
“不想要就不要,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
嗯??哼!偷偷白他一眼。不再理他那副无可奈何被我讹上了的样子,低头仔细地看着我的小戒指,心里悄悄惊叹,它比我在现代见过的任何一枚婚戒都漂亮!不!比世界上所有的宝石、所有的戒指都漂亮!
“喜欢吗?”
“嗯!真好看!可就是,就是我……”那疤痕虽是已经褪去了许多狰狞,却依然留下残缺的痕迹,配在这自然的珍宝面前,实在是……
“我看挺好。”他没有让我继续,握着我的手轻轻抚着那戴了指环的手指,“你总遮着是忘不了伤重时的模样,其实,当初受了伤改过一次尺寸,如今却又得改了回来,可见,已无太大的不同。”
心猛地一颤,改过两次……什么时候他就准备了?回想刚才……他的话中有两句明明是自《旧约》而来,又对这礼节和寓意了如指掌,难道说,他原本……
“更况,”他看着我发怔的眼睛,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摸起来还是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