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们真的,找、宋、校、尉、有、事!”
如果再跟这些守兵胡扯下去,秦淮着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样的耐性可以让自己不将他们敲死。
回头看一眼尚香搀扶着的尚渊苍白了的一张脸,秦淮只能对着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守卫的士兵显然也有些不耐烦:“我不是跟你说了,现在这南孚县是军事重地,不能让人随便通行。说什么‘和宋校尉熟识’之类的伎俩,很多人早就用过很多次了,回头还要惹得我挨骂,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秦淮也不知道到底该夸这个士兵聪明,还是该骂他自作聪明,当即是又好气又好笑,真当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开口说什么,恰好间县城里头吵吵嚷嚷地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往里探了探脑袋,问:“这里头是在闹腾什么呢?”
“据说今儿早上有个大人物到了南孚,谁知道呢……”士兵随口说着,话语猛然一顿,当即对着她瞪大了眼,“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都说了要经过南孚县是别想的事,你们还不快走!”
这个时候,秦淮对他那些不客气的话语,却是再也听不进耳了。一转身,见尚渊和尚香也是看着她,彼此眼里都有喜意。
今天清晨到的大人物,莫非是祁宁?
一队轮班的士兵自县城里头走出来,领头的远远就嚷嚷道:“我说胡三查,你这是跟谁在叫唤呢?祁相都到了县里了,你不守好自己的岗,和那些人墨迹什么呢?”
听了这话,那叫胡三查的士兵眼睛不禁瞪得圆了起来:“我的个乖乖,你是说今儿清早那么一大队浩浩荡荡进县城的人,是祁相的队伍?”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领头的翻了个白眼,才将注意力放到秦淮三人的身上,“这几个人的模样古里古怪的,该不会是哪国派来的细作?”
秦淮的嘴角分明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是否该夸奖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干巴巴地咧了下嘴角:“这位军爷,我们同祁宁……我是说祁相也有些交情,不知可否通融下让我们进去?”
胡三查在旁边大笑了一阵:“我说姑娘,你也未免太扯了些。前头说跟我们宋校尉有交情也就算了,如今连祁相都成了跟你有关系了。那回头你是不是要说,连当今圣上,也是你的老相好啊?”
话说出口,旁边听到的不少人也哄然笑了起啦。
其实,严格地来说,她和那个皇上魏景,还着实也有些渊源呢……秦淮心里这样想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了好了,我们真没空跟你们闲聊,姑娘你们还是快点走吧。”胡三查笑够了,把秦淮哄得往后退了几步。
秦淮不服气地正要反驳,就听里头整齐统一的一片整队声,就住了话语往里头看去。
“你说二哥不肯好好养伤非要出去?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省心一点啊!”
口无遮拦的声音传来,却是格外的熟悉,秦淮一听到宋拂这样不懂收敛的强调,再急迫的心情都顷刻荡然无存了,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走在宋拂旁边的人似是军医,这个时候可怜巴巴地只能一个劲地低头应着“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这个时候宋拂似乎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格外的大声:“我说你们一些人看个门都可以这样吵吵嚷嚷,我是让你们守城呢还是让你们聊天呢,啊?”
领头的一缩脑袋畏畏缩缩地上去答话道:“回校尉,这里又有三个人说跟你认识,非要进城,怎么拦都拦不住。”
“又有人跟我认识?这都是半个月来的第几波了?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长些脑子的吗?这次有事些什么人啊……啊!”宋拂的话在看到笑眯眯的秦淮时,经历了诡异的转音,生生变为了尖锐的一声叫,“啊啊,二嫂?”
他这一声喊得极响,连秦淮都不禁皱了皱眉,忍住了,才没有去揉耳朵。
而这一句,对其他人的冲击无疑是极度大的。
能叫宋拂叫一声“二嫂”,她的身份不需要说,所有人也都能知道。
宋拂忙不迭地将秦淮往城里带,就好似她是根救命稻草一般,临行时还不忘回头狠狠地训上那些人一顿:“连我二嫂你们都赶拦在外头,难道没听说是我的熟悉人吗?”
看着那些守兵一个个哭丧着脸,委屈至极又顶嘴不得的模样,秦淮强忍了,终于是没有笑出声来。
“二嫂,二哥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将秦淮送到门口,宋拂反倒扭捏了起来。
秦淮抬头看了看,宋拂带她来的地方竟不是什么卧房,看模样更似是议会厅。抬步走进去,正中央的是一处由细沙堆成的地形阵,墙上挂着一张硕大的地势图,而背对着大门站着的那人,分明是看着地形,在仔细地琢磨着。
一时间,秦淮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声音就哽咽在喉间,半晌都没有叫出声来。
祁宁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过,风尘仆仆的,上面甚至还沾有斑驳的血迹,有些触目惊心,但看模样,似乎并不是他的。
以守兵的描述,他理当是一早就到了南孚县的,如今已时近晌午,也不知道这样长的一段时间他究竟是在做什么,竟是连换衣裳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他没有,真好。
就好像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在这个时候终于彻底地落了低,一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全身也好似脱力了一般,有些软下。
“你来得正好。”祁宁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地势,顾自说道,“秦淮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到,我不放心,你派些人手跟我一起再去看看。”
想是将她误以为是宋拂了,秦淮张口正要说什么,祁宁却又开了口。
“那晚火烧了山寨,李明远和钱术两人应当已经葬身在其中了,只是,陆琊也恰是那天回来,路上碰到,险些着了他的道。留有活口始终危险,必须斩草除根。你……”
“斩草除根”这四个字里尚且透着狠意,尚且历历在耳,祁宁的话在转身看到秦淮的一瞬,突兀得顿住。
秦淮扯了扯嘴角:“我刚才……也有想叫你,只是……”偷眼看祁宁,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有生气,便也没再说下去。
屋子里一时是叫人有些难耐的沉默。
最后,祁宁摆了摆手:“秦淮,过来。”
不知道他的心思,秦淮迟疑了一下,只能踟躇着走了上去,才靠近,就被祁宁一把拉进了怀里。
心跳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一样,血液一僵,紧接着就觉得好像都要用到脸上一般,火辣辣地热了一片。
虽然也知道这里是军事重地极少人可以走入,也知道宋拂方才必然已经叫退了所有的人,但是祁宁鲜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占尽她的便宜,一时间也当真有些手足无措。
更何况,祁宁这个人的心思,又怎是旁人可以随意揣摩的。
秦淮的手便悬在半空,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好不尴尬。
好在祁宁的沉默并不久,不臾又开了口:“平安就好。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身边半步。”
前半句秦淮也深有体会,乍听祁宁消息的时候,她新里也是这样的一句话
——他没事,平安就好。
有时也觉得自己的要求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罢了,需要的不多,只讨个平安。
然而后面的那句话,听在耳里却是别样的滋味。秦淮细细品味了一番,有些感动,更多的,却是一种连她自己也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她若有什么一技之长,便也是好的,无奈她不过是一个比普通人还要普通上许多的女子,若真叫她寸步不离地留在祁宁身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为这个人做多少的事。
相着,手不自觉地,却也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如果说这个男人的手里拥有着整个天下,那么,如今的她,拥有的,却似乎只有他这个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祁宁松开她:“尚渊现在怎么样了?”
秦淮对他的话不禁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尚渊受伤了?”
“去山洞找你们的时候那里没有一个人,循着足迹找去,摸索到河边又是一地的箭骸,就知道是出事了。如果不是有人受伤,你们不会现在才到南孚。”
秦淮点头:“我们中途,遇到了那些流寇的二当家。”
“遇到那个男人了?”秦淮不知道祁宁的语调为什么忽然冰得这样陌生,点了点头,祁宁便又问道,“他怎么会轻易放你们走?他对你说了什么?”
秦淮不懂祁宁为何笃定那二当家定有话同她说,哑然地张了张口:“他……”
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那个独臂男人的一句“小姐”,当时混乱来不及多想,事后再去琢磨,只觉有些蹊跷。
却不知为何,这件事,她却不想同祁宁提起。
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就这样放我。”
祁宁的视线很深,很沉,虽只是这样沉默地注视这她,无喜无怒,但是落在身上,好似东西一切一般,让她下意识地低着头不敢去对上,心跳当即跳得突兀。
“你也累了,让三弟给你安排住处,先将这身衣服换洗了吧。”祁宁走到桌前,视线从她身上移到地势图上时,那种笼罩全身的压迫感顿时荡然无存。
秦淮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当说什么。
后几日,宋拂特意派兵去围剿山寨,却再没有那个独臂二当家陆琊的踪迹。巡视待发结果落了一个空手而归的地步,惹得宋拂又不爽上了好几日,无奈四处查访,这样人数不少的一队人,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叫人无迹可寻。
这时这里的战事也已平息,军队稍稍整顿,也就准备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