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玉帝召唤了神龙。五条巨龙盘踞在诛仙台上空,个个张牙舞爪的等我劈我,好不威风。
那个时候,我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当我扫过观刑台,看到那粗布神仙一脸淡然的样子,我的心突然就轻松了一分。
心中蓦然的钻出来一分笃定:我肯定不会死。
那是当然的,不然这粗布神仙大半天的好人不是白装了。
正想着,第一道雷“轰”的如约而至。我没感觉有多疼,只觉得每一根筋骨都被震麻了,浑身都是麻的,不能动弹。
这真是非常糟糕的感觉。我怕疼,也怕麻。麻的时候很无奈,手脚不听使唤,而且没一会,全身犹如蚂蚁啃噬一般,酸麻肿胀……各种感觉蜂拥而至。关键是无可奈何,只能受着。
麻的感觉还没完,第二道雷也下来了,这一道也是冲着筋骨来的。这难道就是人间传说的分筋错骨么。那感觉似乎有千万个刀片,左一刀右一刀的片着身上的骨头。疼得我只咧嘴,我甚至能听到刀峰刮过骨头的“呲啦”声。
这还没完,刚才的麻的感觉此时到了最厉害的时候,夹杂着疼,只觉得浑身脱力,这副身子骨马上就不是我的了。
在第三道雷来的空隙,我听到一个清润的声音:“挺住。”声音过后,我眉心中间仿佛是开了一口泉眼,有汩汩的清泉流出,一瞬间缓解了许多疼痛。
我想起那粗布神仙在我眉心的一点,恍惚中朝他看去,他眉眼中带着一丝笑意,那是慈爱么?
呵,这粗布神仙,还挺好看的……
我已经不记得后面的雷是什么感觉,因为第三道雷还没来,我已经顺利的晕了。我醒来的时候,正趴在粗布神仙的背上。他背着我,一直在走。步伐不快也不慢,走过了天宫,走过了群山,跨过了浅滩,渡过了江河。
“你带我去哪里?”
他的背厚实宽阔,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涌上心头,连带他说的话,听着都丝毫不想去怀疑:“带你去人间。”
“哦。”
对,就是不想去怀疑,去就去吧。虽然我就是从那里犯了事被抓的,虽然奶奶说人间是个对妖来说忌讳颇多的地方。但是有他在,他说去,咱就去。
“如果我奶奶他们找来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好,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他背着我走了很久,我要下来走,他就放我下来。
前面是一条宽阔的江面,他伸手理了理我的衣服和头发,说:“带你去坐船,我们过江。”
船工撑着船靠岸,他先上去,我亦步亦趋的跟着。
那船工笑问道:“这位相公带着小娘子是要去哪里呢?”
“过江,去淮城。”
船工转头打量下我:“淮城远啊,这过了江,至少还有一百多里呢,怎么你们连个行李都没有么?”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手被他看着局促的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抓着自己的袖子,往他身边靠了靠。
“就地取材吧。”
江上的风向变了,船工走到船头去撑篙,我悄声问:“什么是行李,他叫你相公,叫我小娘子,这是我们人间的名字吗?”
“行李是随身要带的衣服和盘缠,人们出远门为了方便。相公是对男人的称呼,小娘子是称呼女人的。”
我点点头,明白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星涯。”
“星涯……”我嘴里嘀咕着。
“星月的星,天涯海角的涯,是这两个字。”
说到字,真抱歉,我不识字。不过我能想象出:天上的星月,照着天涯海角的样子。
这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可是你是神仙,我是妖,尊卑有别,我不能直呼你的名字吧。”
“我虚衔碧霞元君,星涯的名字是给你叫的。”
碧霞元君……碧霞元君,我心中默念,这名字也一样好听。
“那我叫什么?”我托腮看着他。
彼时正是人间日落,宽阔的江面,两只白雁一掠而过,向着天半的晚霞飞去。水天相接,分不清那云霞是天上还是江上。
“碧落。”
“碧落……”这不正是眼前的景致的么。这个粗布神仙,对味儿!
我们俩乘着小船,晃晃悠悠到了对岸。
彼时天色已晚,好心的船夫嘱咐我们:“二位,山林里危险,还是在江边的村子里过一晚吧。”
离江边不远的地方,确实有个村子,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
我和粗布神仙……额,星涯,走近村子,一个妇人正打开竹栅栏门,看到我们先是一惊,然后面露喜色,非常的喜色:“是不是要留宿?我家中正好有地方。”
星涯看了我一眼,神情淡然:“想住吗?”
我真犹豫着,就听妇人继续道:“坐船颠簸,也饿了吧,家中正好有糖花糕……”
这一句正中我的死穴,我当下决定:“好。”
虽然妖精采集天地之精华即可管饱,可是我的嘴巴实在是……而且五雷轰顶后,靠着星涯的仙气撑了这么久,实在也是不容易了,就这样放纵着安慰了自己,就拉着星涯跟着妇人,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东西三间,我瞟了一眼,西边有一张床,中间是堂屋,东边是厨房。请问哪里来的“正好有地方”?
正疑惑着,糖花糕就来了。
原来就是糕,不过粉白的糕点上点缀着糖花。这自然算不上是什么精致的美食,不过能打打牙祭,也是不错了。
我捻起一块放到嘴里,软软糯糯,带着淡淡的香味,还算可口。
我看看星涯:“你不吃么?”
他把盘子往我这里推了推:“你吃吧,我不饿。”
妇人一笑:“真是恩爱的小夫妻。”
我不知道她说的夫妻是什么。不过星涯应该是不饿的,他是神仙,神仙和妖精都不用吃东西,我只是馋了而已。
我吃着吃着,就觉得身体开始乏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身体懒懒的,不想动弹,我顺势倚在桌子边上。
星涯看着我的时候很认真,目光清亮,像天庭的碧潭,平静的毫无波澜,清澈的一望见底。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不想动,感觉身体很乏累。”
他的目光微微一沉,看过盘子中所剩无几的糖花糕,拿起一块,走到后门口,一头驴子正在草棚里吃着草。星涯手一扬,糖花糕落在驴子面前,驴子嗅了嗅,一口吞了。
片刻,驴子轰然倒下。
我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情况?”
星涯拉过我,嘘了一声,然后停在窗边。
窗外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我听到妇人低声说道:“还有动静么?这么久都没倒么?”
另一个声音响起:“不知道啊,你放了多少药?”
“可多了,一块能倒一头牛……这功夫应该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