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赵大龙三魂已归,七魄也散了,如今在魂魄上的难算是解了。
师父本来想让我去找个房间休息,又不放心我,所以让我在灵堂里,这样他能顾及我。我从师父的眼神里看得出他有些内疚,毕竟我每次都是受这些干罪。
本来今天就要入殓封棺,可师父说赵大龙入殓的最好时间未时已过,刚才师父写在黄纸上的出殃时间为申时,每个时辰大约是两个小时,申时为下午三点到五点,而未时又在申时前,是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这段时间,现在已经是五点多了,所以入殓还要等一天。
农村的习俗是死亡当天就装,可这赵大龙已被冰冻了一晚,在等一晚其实没什么,规矩是在七日内必须装棺。
赵家人也没有意见,因为听师父说装棺的最好时间在明天,所以也就图这个“最好”。
棺材又被运到别个房间,赵大龙的尸体照例还在席子上躺着,其实也不能耽搁太久,因为尸体已经有了腐败迹象,所以明天无论如何都得装了。
今天到明天装棺的这段时间,师父也只能组织赵大龙的后辈去他尸体旁拿着瓷盆烧纸钱。
赵少芬又给赵大龙身子清洗了一遍,还给他换了一套衣服,这种衣服我们那称百岁服,意思就是人百年之后穿的衣服,和寿服有些类似。
第二天一早,赵家人就忙着招呼我和师父的饭菜,然后才做本家的吃食。
待到下午一点半,师父就组织赵家人装棺,先在堂屋正中间横摆上两张长凳,再把棺材放在这两张长凳上,棺材尾朝内,棺材前朝着门外,农村的供桌之类的祭台一般都放在堂屋贴墙的正中,有时遇到有人去世,摆棺材时,棺材尾就会朝向供桌,如若供桌上有什么祖宗或者神仙排位,必须请走。
赵家人先在棺材里垫了几层厚的棉被,后生们把赵大龙尸体按照头前脚后放在棺材里,这一步其实最为简单。接着就是赵大龙的亲属朝赵大龙尸体旁的缝隙塞棉花,这也是一个对死者的尊敬,棉花柔软有弹性,塞进棺材里的意图就是让死者能睡得好一点,其实人都死了哪还有什么感觉,这只是活着的人慰藉自个心灵的方式。
师父又命人找了一张小桌子,在上面铺上一块黑布,这就是个简单的案头,师父在上面摆上倒头饭,倒头饭必须用煮得夹生的米,那张抄录的黄纸被师父叠起来放在了倒头饭里,这其实就是殃榜,埋在里面等到赵大龙回魂之时了解自己死亡的这一事实。师父又拿了双筷子碟成叉叉状,把一个煮过却未熟的鸡蛋给卡在上面,然后把两只筷子的相交处绑上红线,然后把它插在倒头饭里。
还要在那案头上放上死者的遗像,赵大龙的遗像看上去很模糊,赵少芬说那是赵大龙生前的唯一一张照片,是一张大头照,是拿到照相馆又技术放大了好几倍才够遗像的大小,那年头这事也不稀奇,好多人死后遗像都没一个。
除了倒头饭,长明灯也是必须要有的,并且棺材前后都要有,长明灯从点的时候开始到出殡的时候都不能使它熄灭,所以必须时刻有人照看。香也是,燃完了要再点,这段时间也不能断。
这勾勒村有个规矩就是守灵不能超过三天,但师父只要求赵大龙的儿女守一晚上,毕竟他的儿女还小,两个儿子最大的只有八岁,女儿也只有七岁。那一晚,是刘队长陪他们守的。
在我们地界还有个习惯,就是要用山上那种主干比较矮的针形树叶铺在棺材周围,必须是青松的,如果是别种松树的针叶就不行,因为针叶质地很差,主要是方便守灵的人睡觉。
由师父执笔用两块白布写了挽联贴在灵堂门外。
勾勒村的习俗,遇到死人就要办白事,到赵大龙这也一样。入殓的第二天就玩办白事,赵家人摆好酒席,在农村遇上节日或者办红喜事吃饭时都要饭炮仗,唯独在这办白事的酒席前不能放炮仗。
在我们这个地界,还有个献饭的规矩。所谓献饭,就是煮一块肉和一锅米,当然不是那种炒菜的锅,是那种农村煮饭时用的锑锅,这种锅只是略微比茶壶大点。然后提着饭和那一块肉前去祭拜死者,并且还要自带香烛去点,和死者同辈的人要在棺材前作揖,辈分小死者的要行跪拜礼,辈分大死者的人只需上上香就行。
同村的人,每家都必须去献饭,说是去表达个心意,其实是去救济死者家属,那年头献饭,必须带着钱去,没钱的带东西,死者家要办酒席自然废采废物,多多少少的就从这献饭的钱物里扣了。带钱的也是三块五块之类的,能拿出十块的人是富户,能拿出一百块的人,那就不得了了,因为那年头穷嘛,那时的十块钱可以说是现在的一千块钱了。但不论是给钱还是送东西都必须记上姓名,以便日后人家有什么事好还礼。
第二天一早,献饭的人便来了,来的人形形色色,灵堂里挤得水泄不通。没多时堆放物品的房间就堆满了,鸡啊,猪啊,羊啊之类的也挤满了圈里,都是献饭的人带来的。
十一点半就是吃午饭的时候了。这当头,远方的亲戚朋友也赶到了,花圈纸火之类的东西也多由亲戚朋友带来,有个亲戚慷慨,不仅卖了个大花圈带来,还弄了一匹纸马来。
这几天则是我最闲得慌的时候,师父也察觉到了,就玩我跟着赵家的后生去山上砍树,砍树干嘛呢,目的是为了砍些结实的树木回来已备出殡那天抬棺材。
我们一行五个人,去的是勾勒村的后山,一路墙有个较文弱的小伙子总被另外三个欺负,因为他孤身个一人不敢言语所以便向我靠拢,在一个上山的路口,那和文弱的小伙子因为忍受不了其他三个人决定带着我和他们三个分道走,我也有点看那三人不得,所以也随了那文弱的小伙子。
只是不曾想,和那三人分了道,跟了这文弱的小伙子上山,差点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