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殚精竭虑地完成了87章30多万字的《1938中国大营救》一书。但是,意犹未尽。
跨入了21世纪,人类的20世纪渐行渐远,但是,发生在20世纪30—40年代的那场惨绝人寰的世界大战,在好多人心中还是记忆犹新。特别是希特勒与纳粹对600万犹太人的大屠杀,永远地,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抹不掉的黑暗、恐怖、惨痛的一幕。
希特勒甫一上台,便开始打击迫害德国的犹太人,但是,真正大规模地有组织地迫害犹太人,是从1938年的“水晶之夜”开始的。1938年11月9日至10日凌晨,希特勒青年团、盖世太保和党卫军袭击德国和奥地利的犹太人。遍地狼藉,是夜,被砸碎的玻璃反射着月光和凶徒们手上高举着的火炬的火光,有如水晶般闪闪发光,因此,这一事件被称作“水晶之夜”。
那么,就没有人帮助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的犹太人?后来世人所知道的,也就是德国的辛德勒,以及被称为“日本的辛德勒”的杉原千亩、“瑞典的辛德勒”的瓦伦贝格,还有不久前才被发现并被称为“英国的辛德勒”的弗兰克·福利。但是,世人不知道或者不是很清楚的是,一个中国人与中国的一座城市,应该是对陷入灭顶之灾的犹太人最早伸出援救之手的,也是救助的人最多的。
最早向犹太人伸出援救之手的人是当时中国的国民政府派驻维也纳领事馆担任总领事的何凤山博士。还是在臭名昭彰的“水晶之夜”事件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向居住在维也纳的犹太人发放去往中国上海的“签证”,帮助受到驱逐与威胁的犹太人逃离魔爪,去往遥远的中国上海。
而比欧洲还要早就陷入战火、被东方的法西斯日本占领的上海,以它那“海纳百川”的中国人的宽广胸襟,无私地接纳了蜂拥而至的来自欧洲的犹太难民。
何凤山和他的领事馆签发了多少签证,没有准确的记载,至今还是个谜,但据后世人们的找寻、探索、求证以及根据发现的由何凤山亲自签名的护照,和现存的能够找到的签证上的签证编号以及签发日期推测,至少在两千份到四千份。
上海接纳并存活了多少犹太难民?也没有准确记载,保守估计至少有3万人之多。
幸福的日子和情景人们愿意记住和回忆,痛苦与苦难,人们往往淡忘,一任它们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是,有一些人没有忘,犹太人没有忘。据说,每年都有约5000名犹太人前往中国上海虹口区提篮桥一带,或故地重游,或虔敬寻访,追忆探访那狼烟四起风雨如晦的年代里犹太难民赖以存身的“家”。
人们常说: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历史往往重复,历史最好不要重复。尤其是人类历史上那黑暗的、凄惨的一页。
记忆就是避免这种重复的开始与基础。
于是,我开始在一些史实的基础上虚构撰写了这部《1938中国大营救》。
不是为某个人写传,也不是为某座城市写名片。鲁迅与老舍都教过我们,那大意是说借用这个人的鼻子、那个人的耳朵,综合为一个新的形象。城市也是一样,从东边搬过来一摞砖,从西边运过来几根柱子,盖出的是一座新的房子。
中国人过于含蓄,有的时候“打死也不说”。你不说,人家就说了,连好端端的“端午节”都被人家韩国“说”成了是他们的“专利”。不知道则罢,知道了不说行吗?
没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再说,在欧洲直接救助了犹太人的中国人非止一人。《1938中国大营救》就是参考了被称为“中国的辛德勒”的何凤山(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这么个称呼十分别扭!就拿救助犹太人来说,他比辛德勒开始得晚还是救得少?非这么叫。别忘了,中国人最讲究“先来后到”了)、被称为“比利时的女英雄”钱秀英、被授予德国“联邦大十字勋章”的同时也被誉为“中国外科之父”的裘法祖等人不避危险奋不顾身援救“被侮辱与被迫害的”犹太人的事迹与善行,再加上上海这颗“东方明珠”,在那黑暗年代所发出的耀眼的“人性的光辉”而写成的。
当然,如果有人有兴趣“按图索骥”,那也好办。本人在创作《1938中国大营救》的小说以外,还同时写作了20多万字的纪实性的《生命方舟》,可以互相印证。
其实,坦率地说,虽然我披肝沥胆地写完了这两部东西,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仍然觉得有很多疑问。小说中的主人公任可与纪实文学中的真实人物何凤山为什么舍身忘我地冒着危险救助似乎八竿子也打不着的犹太人?到底救助了多少?这些都说清楚了吗?好像说清楚了,又好像没说甚至愈来愈糊涂。没辙了,只好自嘲、自解、自求平衡,叫做从糊涂到明白容易,从明白到糊涂很难。
自己说不清楚了,不能把读者往“沟”里带,那就试着用当事人自己的话来说,用后世的人像重新发现了“宝藏”似的惊喜与评价来说。
时下,如果路遇一个老太太倒在马路上了,救是不救?围观半天,讨论半天,犹豫半天。一条生命的存亡事小,惹麻烦了事大,绕着走的反倒成了聪明人。如果真有一个“傻小子”去扶去救了,第二天报纸登出来那人就被指是“肇事者”,绕着走的聪明人却可以与朋友去喝喝酒,显摆显摆自己的先见之明,同时数叨数叨“世风日下”了。
但是,你猜,当年的何凤山怎么说?
“富有同情心,愿意帮助别人是很自然的事,从人性的角度看,这也是应该的。”
在何凤山晚年写成的回忆录《我的外交生涯四十年》一书中,何凤山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自从奥地利被德国兼并后,恶魔希特勒对犹太人的迫害便变本加厉,奥地利犹太人的命运非常悲惨,迫害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当时美国一些宗教和慈善组织开始紧急救助犹太人,我一直与这些组织保持着密切联系,我采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全力帮助犹太人,大量犹太人因此得以活了下来。”
“街头每天都在上演着残杀的悲剧。甚至一些在奥地利有着很高社会地位的犹太人,也难以逃脱被迫害的命运。因此,对奥地利的犹太人来说,离开就是生存,不能离开就意味着死亡。”
“此时排斥犹太人之风日炽,许多犹太人的店铺都被纳粹的黄衣挺进队捣毁,老板被捕入集中营。奥籍的犹太人,大多想法离开奥国前往美国,然而美国容纳移民的数目有限,而且条件苛刻,所以大多是来中国领事馆签证,前往上海……”
何凤山对于自己不避危险、不怕得罪上司千方百计援救犹太人的事几乎是“轻描淡写”,要不是写回忆录而不能跳过在维也纳的那一段经历,以他的心性和为人,恐怕他都不愿意提及。也许,这也是那段往事被尘封了长达60年之久的原因之一。只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的事迹才又被世人重新发现、挖掘,展现出来(发现的过程,在我的另一本书《生命方舟》中有详述,在此不赘述)。一经发现,便引起轰动,各种褒扬与纪念活动纷至沓来。但何凤山早已于1997年逝世,仙人已驾黄鹤去,扰乱不了他的平静了。然而,人们对他与上海的那段历史的景仰之情,却是与日俱增,除了告慰九泉之下的人,我看更是为了纪念和弘扬“人性的光辉”的那种精神,警醒与警示后来。兹录于下:
2001年1月23日,以色列政府在耶路撒冷举行了隆重的“国际正义人士——何凤山先生纪念碑”揭碑仪式,石碑上刻着“永远不能忘记的中国人”。
德国前总理施罗德在何凤山的纪念碑前说:“在他的面前,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光辉,从而感到了我们自身的渺小。”
以色列前总理沙龙在纪念碑前说:“他,不是英雄,也不是天使,他是上帝。”
以色列驻华大使安泰毅在接受《中国日报》专访时说:“在犹太人的传统里,人的生命是最神圣的,至高无上的。我们有一句名言说,救人一命就像拯救了一个世界。而何先生救了成百上千人,我们估计这个数字在两千左右。”
以色列驻华大使馆公使莫义澜先生称,何凤山是一位为犹太人的黑夜点燃光亮的人。
2007年9月21日,美国海外遗产保护委员会在首都华盛顿举行系列纪念活动,表彰“二战”期间中国驻奥地利总领事何凤山博士拯救数千犹太人的英雄主义行动。美国海外遗产保护委员会主席米勒先生致词称,对何先生的义举深表感激和崇敬。
中国驻美大使周文重表示,何凤山是千千万万无私救助犹太人的中国人民的优秀代表,集中展现了中国人民正义、善良的美德。70年前,当许多国家向犹太人关闭大门的时候,中国驻奥地利总领事何凤山博士冒着生命危险,向成千上万的犹太人签发了“生命签证”,使他们得以躲过纳粹的大屠杀,来到中国。仅上海一地就收留了来自德占区的3万多犹太人。
何凤山博士是千千万万无私救助犹太人的中国人民的集中代表,他的义举体现了中国人民正义、善良的美德。
一位幸存者引用哲人的话称颂何凤山:“有些人虽然早已不在人间,但他们的光辉仍然照亮世界。这些人是月黑之夜的星光,为人类照亮了前程。”
“你父亲高贵的心灵、慷慨的精神,让我们所有人受益匪浅,暴力没有摧毁他的良知,他的义举值得所有人尊重。”在以色列何凤山义举纪念牌前,以色列学生代表拉米向何凤山的女儿何曼礼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
“在他、在上海,在向处于危难中的犹太人慷慨无畏地伸出援助之手的中国人身上,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在任何黑暗的年代里,也总有人类的灵魂在成长!”
为恶易,为善难。但最终,为善能够战胜为恶,善能够战胜恶,大善能够战胜大恶,正如《圣经》所揭示:
“拯救一个人,就是拯救整个世界。”
上海电视台曾经采访了以色列驻上海总领事马弈良,他介绍说:
在当时,只有上海愿意接收犹太难民,1937年到1938年这一段时间,许多犹太人从德国和奥地利陆续来到上海。“二战”期间有3万多犹太人在上海避难,这是因为受到当时驻奥地利维也纳的中国总领事何凤山等善良人的支持。如果他们留在欧洲的话,必死无疑。当时的上海,是犹太民族在黑暗中看到的一线光明。
1938年以后,大概有3万多名犹太人到了上海,之后一直平安生活到战后。他们心存感激,把上海叫做“上海方舟”。
但是,我认为最危险的是,时间让你忘了过去的事。当你忘记了一件事,那些事有可能会再度发生。今年有很多纪念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活动,提醒人们纪念这段历史。因为,“二战”不光是犹太人历史上,也是全人类历史上的最黑暗时刻!
考夫曼是以中友好协会的创始人之一,他说:“从历史上看,当年居住在上海虹口的犹太人达两三万人,这在犹太民族发展史上和犹太民族与中华民族的交往史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我们的宗旨是在现代社会中继续铭记犹太人在中国的历史,促进两个民族和两个国家之间的友谊。如果我们忘记历史,忘记过去,就不会拥有未来。”
“如果我能颁发一项和平奖,我想我会把这一奖项授予上海。因为很久以来,这座城市就当之无愧。”这是《新民周刊》在采访原奥地利联邦教科文部主管国际事务的司长、现因斯布鲁克大学及维也纳大学的名誉教授RaoulKneucker博士时,他由衷地说出的话。
曾任联合国秘书长的安南,在以色列大屠杀纪念馆新馆落成典礼上曾说:“记忆是人类寻求智慧的一部分,在记忆中我们必须寻找新的角度来审视人类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如果说纳粹对犹太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暴露了人性中最丑陋、最黑暗的一面,那么上海犹太人的经历表明,即使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仍有人性的光辉在熠熠闪烁。它为历史提供了另一面镜子。”
1999年,德国总理施罗德在上海拉希尔犹太会堂贵宾簿上动情留言:
“一首诗曾说:“死亡是从德国来的使节。”我们知道许多被迫害者在上海找到了避难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历史。今天,我们在此向那些尽其所能帮助受害者的人们,表达我们的感激与敬意。”
在那阴霾重重的岁月里,在东方,在中国,在上海,在何凤山身上,有一点光,亮透至今。那就是人道、人性、人本、人权的光辉,是惩恶扬善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