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的一天,奥托·莱森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一位“要人”约他会面。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位于柏林阿尔贝雷希特亲王大街的一座大厦。这座房子太高大了,只有四层窗户的楼房竟然高度快要超过了30米。如果没有门前的警卫和那些来来往往的身穿党卫军制服的军官,奥托·莱森都以为是来到了一座知名的大教堂。直到他走到近前,他才明白他来到了党卫军总部办公大楼。秘书带他来到二楼,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令奥托·莱森吃惊的是,等待着他的到来的竟然是帝国党卫军最高长官、秘密警察首脑希姆莱!
“你不仅是一位作家和历史学家,你还是我所见过与听说过的最具有纯粹的崇高的理想的青年人。”希姆莱请他坐下,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帝国的强大,正是像你这样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建功立业、施展才华的时候。我们雅利安民族正在迅速崛起,但也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比如,长久以来放纵雅利安人与别的民族和种族混血、通婚,尤其是与人类的败类犹太人通婚,玷污了雅利安种族的纯洁与纯粹,尤其是那些个混血儿!”说到这里,原来还满面笑容的希姆莱突然从牙缝中恶狠狠地蹦出一句骂人的话,“杂种!”但是,他很快又在脸上堆上了笑容,“你出的那些找寻圣杯的书籍,近来我每天都要读上几页,它们已经成为了我最喜欢的床头读物。但是,我们也听说了,你为了找寻圣杯,研究了很多书,寻访了不少地方,虽然书是出了,却收益平平,个人的生活已经陷入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困境。这可不应该是德意志大帝国的有为青年所应有的处境和应该得到的待遇。”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面有菜色的奥托·莱森继续说道,“这样吧,我们来资助你的研究和生活,从今以后,你不必为生活问题犯难,你只要一心一意地继续进行你的研究。”说着,希姆莱甚至跟他开了一句玩笑,“我可是希望在我的床头能够读到越来越多的你的书籍。”但是一瞬间,希姆莱又换上了他平时严肃的面孔,“你将成为我们队伍中的一员,拿出成果,我们需要的成果,到时候,我,或者我派手下专家跟你商量!”
后来被世人认为残忍、阴险、狡诈的希姆莱,此时,对奥托·莱森所说的,并非虚言。纳粹党的元首是希特勒,但核心却是希姆莱。对于圣杯,希特勒曾经说过:“让纯洁血统的人成为圣杯的守护者!”
希姆莱的初衷是,应以种族进化为中心,重整德国文明。他认为圣杯是雅利安人的,应当将遗失了的圣杯找回,才能令纳粹德国,令雅利安种族具有神奇的力量。甚至,他本人还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确信圣杯的存在。为此,他还重建了一座古堡,古堡的样子仿造位于比利牛斯山的法国的“蒙塞古要塞”,而这座“蒙塞古要塞”,就是奥托·莱森长期坚持寻找圣杯的地方。
奥托·莱森坚信圣杯的存在。圣杯是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中所使用的酒杯。根据《圣经·新约》的记载,耶稣在有十二名使徒参加的“最后的晚餐”中,拿起盛着葡萄汁的酒杯,递给在场的十二名使徒喝,并且说道:“这是我立约的血,为世人流出来的,使他们的罪能得到赦免。”
圣杯也是在耶稣受难时,用来盛放耶稣鲜血的圣餐杯。据说,在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之时,亚利马太的约瑟夫用在最后的晚餐上耶稣使用过的酒杯,来承载耶稣流出的鲜血,这杯子便具有了神奇的力量,可以使人死而复活。
还有一种也已经流传了近千年的“离经叛道”的传说,圣杯并不像罗马教廷宣称的那样,是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中使用的杯子,而是一个隐喻。圣杯实际上指的是耶稣的配偶,象征着神圣的女神,即抹大拉的玛利亚,而圣杯中的圣血,暗喻的则是玛利亚当时所孕育的一个婴儿,也就是耶稣的血脉、耶稣的后代。也就是说,耶稣不仅具有神性,同时也具有人性;耶稣不仅恋爱结婚,而且具有后代血脉。更有人据此做了一个更易于理解的推测,即:
既然抹大拉的玛利亚是最早追随耶稣的使徒之一,是他的女崇拜者,又在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之时痛苦伤心地守候在场,是美貌、柔弱而又坚强地守护在耶稣身边的人,还是守护在耶稣墓地哭泣并在第三天第一个“亲眼”看见并报告和宣布“耶稣复活”的人,更是在耶稣受难之后,抱着圣徒的勇气,只身远赴罗马向皇帝提比里乌斯控告耶路撒冷总督彼拉多迫害无辜的耶稣,最终使彼拉多调离耶路撒冷的人。和耶稣如此亲近与亲密的玛利亚,融追随的使徒、信仰和品行的崇拜者、生与死都不离不弃的忠诚者于一身,一定使用过那只圣杯,甚至在生产时用那圣杯承接过血水,甚至后来在逃到法国时随身将圣杯带到了那里,所以,才引发千百年来都有人到法国去寻找……不管怎么说,圣杯是早先的耶稣追随者和后代的基督徒顶礼膜拜的圣物,是承载着耶稣基督的气血与精神的载体,是基督信仰的一个重要依据,同时,也是基督教的敌人千方百计要毁灭的“潘多拉”!
几千年来,在西方甚至中东,在耶路撒冷,始终流传着关于圣杯的奇迹般的传说。今天,人们能够在西班牙的瓦伦西亚大教堂中的防弹玻璃内看到它那金光闪闪的身影。据说,那是中世纪在比利牛斯山脉西南地区形成的一个叫做纳瓦拉的西班牙王国,在占领兼并了法国并取得了对法兰西的统治权后,国王派人将圣杯从法国送到瓦伦西亚天主大教堂。但是,更多的人不相信那个圣杯是真的。
从很早的时候起,人们就迈开了追寻圣杯的脚步。尤其是到了欧洲中世纪,在那国家民族纷争、野蛮与文明碰撞的“黑暗年代”里,人们对宗教信仰的渴求,宗教不同教派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更令人们希望找寻到那寄托着纯洁、美好、平静与纯粹的基督教精神的圣物,以洗清现实中的丑恶、罪孽甚至“原罪”。于是,就有了“圆桌骑士”与“圣殿骑士”的事迹和传说,就有了“十字军东征”的历史。
奥托·莱森醉心于这些前人的事迹和传说。他读了最早记载与颂扬圣杯精神的诗歌《圣杯传奇》,写于1180年,作者是特洛亚;最早记载圣杯故事的《圣杯骑士》,是由切雷蒂安·德·特罗伊斯大约在1190年写作的,故事中的帕西法尔在菲舍尔王的城堡里第一次见到了他所认为是圣杯的东西,却与之擦肩而过。
大约在1205年,一位巴伐利亚诗人,名叫沃尔弗兰·冯·艾斯琛巴赫,写了一首诗歌《帕西法尔》,其中讲到了切雷蒂安·德·特罗伊斯最早写过的英雄帕西法尔对圣杯的寻求。在故事中,帕西法尔最终把圣杯归还圣杯之城,向菲舍尔国王提出了正确的问题,救了垂死的国王。
沃尔弗兰讲述的这个故事是一个关于纯洁和裁判的故事:一个人只有拥有纯洁的心灵和思想,才可以得到圣杯,而只有上帝才可以评判谁有资格得到它。
另外两个圣杯故事大约创作于1200年,是罗伯特·德·伯伦的作品《阿里玛西亚的约瑟夫》和《梅林》,这些故事倾向于新基督教徒,把寻找圣杯看成是骑士精神的一部分,而不是完全为了效忠朝廷或者是博取美人的芳心。罗伯特·伯伦的圣杯故事与当时非常受欢迎的亚瑟王的传说有着密切的关系。
15世纪,托马斯·马洛礼的杰出史诗作品《亚瑟王》,使奥托·莱森看到了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寻找圣杯的神奇故事。亚瑟王的骑士们被描绘成为正义事业献身的斗士,搜索圣杯可以更理想化这个目的。马洛礼的书在过去的500年间,在这方面造成的影响,比人们所能够想象的任何一部其他作品都要大。
还有一个更令奥托·莱森醉心的故事,就是“狮心王”理查的传说。
理查一世是一位最具骑士精神的英国国王,他有很多富有传奇色彩的事迹与传说,但是,最令奥托·莱森向往的,是他的“救赎”与“自赎”的精神和行动。
为了救赎险些坍塌了的基督教精神世界,当同为基督教的“圣城”的耶路撒冷于1187年,被建立了阿尤布王朝的埃及的萨拉丁占领,并且法兰克人的耶路撒冷王国被灭掉后,理查一世与德皇红胡子腓特烈一世、法王腓力二世一起,应教皇克雷芒三世号召,发动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并实际上成为了这次十字军远征的领导者。虽然最终他的军队在离耶路撒冷仅有12英里的地方止步不前,并与萨拉丁签订了“城下之盟”,但据说,他还是从一名隐士手里得到了钉死耶稣的十字架上的一小段残片,这残存的“圣物”,同承接过耶稣受难时流出的鲜血的圣杯一样重要。据说,被犹大出卖了的耶稣在接受了犹太教大祭司和罗马总督的“审判”后,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而死。残忍的罗马军官朗基奴斯曾用长矛插入耶稣身侧,以确认他的死亡。当时,亚利马太的约瑟夫拿来基督在最后的晚餐中用过的酒杯,承接流出的血液。这具酒杯,就是圣杯。
理查一世的“自赎”,则是自我心灵的净化与救赎行为。在封地和王位争夺中,他气死了父亲——金雀花王朝的创始人、安茹帝国的强大君主亨利二世。后来,他时常跪在主教面前光着上身用荆条自我抽打鞭笞。理查一世在一次为搜寻传说中的宝藏而攻打一座城堡时中箭身亡,临死前,他要求将自己的身体埋在其父亨利二世脚下,以示忏悔。
所有这些历史事迹与传说,使奥托·莱森相信圣杯具有统一信仰、弥合裂痕、攘除灾祸、增强力量、拯救灵魂、带来财富和富足的生活、保持纯粹与纯洁的精神等其他任何物品都不具备的巨大作用。
在塞马岭的这个小山坳里,奥托·莱森一口气向任可说了那么许多。说到触动内心深处的时候,奥托·莱森的蓝宝石般的眼睛矍铄幽深,熠熠闪光,充分显示出了一种为宗教信仰和理想奋不顾身的纯粹的精神,竟然令任可也深受感动。这样痴迷于一种追求的人,想不让他成就自己的事业都难。任可在心里想到:在中国,宗教信仰,比如佛教或者道教,虽然教众与信徒也不少,但从来也没有真正形成大一统的在社会生活中起主导作用的宗教和精神信仰,最多不过是作为自汉武帝起就逐渐占有主导地位的儒家学说的补充,或者说社会精神需要的一种补充。在这一点上,中国与西方殊为不同。难怪在西方,不管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还是走火入魔,误入歧途,都有人始终如一,执著地保持着自己的个性,如飞蛾扑火般决绝地去追寻深藏在心中的梦,不管那梦是能够变为现实的,还是越来越虚无缥缈。
任可正想感慨几句,奥托·莱森忽然又神情沮丧起来,他眼睛中的光,也如夕阳西下时的最后一抹斜阳,倏忽暗淡,并且,身体微微发抖起来,不知是激动不已所致,还是从山风中感觉到了袭来的寒意。
“我们走吧,回去喝杯咖啡,改天接着说,你的中学学友应该早干别的去了,不会再来纠缠你。”任可建议道。
“我都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时不时地会紧张,甚至神经质,这种状况有一段时间了,你不会笑话我吧?”
“不会,你这是压力太大、太紧张与劳累的缘故,都有,都会有,哪个男人都可能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不足为虑。”
“那好,回去接着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