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县长几个小时,不仅要赔着笑脸,还要赔着小心,真是累呀!
晚饭后,刚躺在床上,上眼皮和下眼皮正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烦人的手机“嘀、嘀、嘀”地叫了起来。米乡长本来不想接,但又害怕有啥大事,就迷迷糊糊摁了任意键,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粗壮的男声就砸了过来,“喂,是米乡长吗?”
“我就是。你是哪位?”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下午才从你们乡回来。”
“哦,县长!”米乡长赶紧坐了起来。
“听着,明天省长来咱们县视察工作,点名要到你们乡来,你汇报工作要来实的,不要说空话、套话,更不能说假话。你提前安排好,明天下午三点多到,不要在路口迎接,不要挂横幅,不要写标语……”
省长要来,这可是天大的事。米乡长的睡意一下子跑得一干二净。他赶紧给所有的村主任打了电话,村主任们都问“是否吃饭”,米乡长说:“准备着农家饭。”
是啊,省长在不在乡上吃饭,咋忘了问县长呢!米乡长回拨了县长的电话,县长说:“看时间吧,我知道你们乡穷,尽量回到县招待所吃。如果万一时间晚了,实在要吃,就跟我们的中午饭一样,吃自助餐。”
“啊?”米乡长的嘴巴张得老大。“咋啦?有困难吗?”
“没……没有。”米乡长有点哆嗦。跟县长通完话,米乡长急忙给县办公室主任打电话,因为人熟,米乡长直截了当,“老同学,又得麻烦你了,下午还回来的餐具,还得借用一下,费用照付,我让司机明儿一大早就来。”
“不行不行,明儿省长要来,点的饭就是自助餐,你把餐具借走,我喝西北风呀!”老同学的几个不行,像一枚枚钢针扎到米乡长的心上,疼得他的脸都变了形。
“老公,是咋的啦?看你一脸的茄子色。”准备上床的老婆问米乡长。
“你不知道,我一听说自助餐,神经就紧张。县长中午吃的自助餐,把我们整惨了。”
“吃饭又不用你做,你两个肩膀抬张嘴,只管吃就是了,发啥愁?”
“我们没有自助餐具,一时又买不到那么多,要到县招待所去租用,六十公里山路往返得好几个小时。我们下午才还回去,他们也要准备接待省长。乡上又没有自助餐具,咋吃自助餐?”
“十几个人的餐具还不够吗?”
“够。但县长的要求,乡上的工作人员都一块吃自助餐,好几十人吃,就不够了。再说,吃自助餐,头比身子大,花的钱是酒席的好几倍。乡上又困难,我咋不愁呢?”
“好了,我有办法,明天开会让我去接待倒茶,你做好汇报就行了,你安排做两桌农家饭,有问题你拿我是问。”米乡长的老婆想了片刻,言道。
“你有啥好办法?”“你别问,我自有办法,保证不影响你乡长的官位。”
第二天,省长一行去几个村考察后,回到乡上听汇报。米乡长的老婆一直等待省长去厕所的机会,想单独跟省长说,可眼看会议快完了,省长也没去厕所。她心急如焚,只得借用给省长茶杯添水的那一刻,顺手放了一张条子。
省长听完汇报问米乡长,你们对上级工作组来你们乡有啥期望?米乡长说了些期望政策支持、期望资金支持、期望修路支持等等,省长问:“接待上,你们有啥想法?要说实话。”
米乡长挠挠后脑勺,红着脸说:“最好……最好是入乡随俗,能……能不能不吃自助餐?”县长瞪了米乡长一眼,米乡长赶紧住了嘴。
“好,米乡长敢于讲真话,我今天收获不小。王秘书记着,回去拟一个文件,题目就是《禁止工作组到乡村两级吃自助餐的规定》,待会议研究后发到各地市。”
中午,省长一行吃的地地道道的农家饭,吃得直竖大拇指。县长也面带笑靥地向米乡长点头。米乡长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原刊责编 王雷琰 本刊责编 申平
【作者简介】 刘公:中国作协会员、陕西咸阳文学院院长,著有长篇小说《爱好痛》、小小说集《灵魂撕裂的那一刻》等,曾获武警文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