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先拿过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说,小乐,别害羞,其实“妖妖”早就喜欢你啦,只是你成绩好,老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好学生模样不给人家机会。
不,不,其实我,其实我——我急切却又口吃地说我也喜欢她。
该死的下课铃声响起。
我的脑袋轰然卡住一样,一切都如幻影般消逝。我侧着趴在桌子上,脸被咯了深深的印子,口水浸湿课本。我的眼睛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窗的树叶而已,而“妖妖”从来不会出现在我的窗户里。
——初夏小乐
月考成绩出来了,林夏考了全校第六,而我是班里第六。这是我初中以来,也就说四年里最好的成绩,四年啊。
可是对此,妈妈硬说是我偷偷上网拉下了的,皇天后土在上,我真的一次也没去网吧。因为我知道“妖妖”的心思已经不再网上。
林夏,我恨你。
——夜里小乐
“好了好了,都快给我起来,别趴在桌子上了,今天我给你们上最后一节课,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说话的是听说前些日子已经被调到高一班级的秦希老师,他是高静唯一喜欢的老师。
“还没上课呢,秦希老师。”高静说。
秦希在说话的高静桌边坐下来,盯着她看了一会:“怎么了,小丫头,满眼的忧郁哈,谈恋爱啦?”
高静听不见同桌夏艾艾趴在秦希耳朵叨咕了什么,忙阻拦说,“老师,你别听艾艾瞎说。”
“嘿嘿,是那个整天装酷的男生哈,来,高静,打起精神来,告诉你一好消息,那个林夏现在归我管,老师帮你,要不要?”
“老师,我才没有喜欢他呢。”
“呵呵,小丫头片子,老师以为你喜欢他,还想帮你呢。唉,看来是老师我自作多情了。”
秦希的最后的一堂课,全班人都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来听了,甚至很多人不舍得秦希走,都难过哭了。而秦希则好像没事一样。用高静的话说就是,秦希,他真没良心,我们那么不舍得他走,他却一直在笑。高静,你不懂,秦希那是藏在这里了,艾艾说着在心口捶了捶。高静被艾艾的举动逗得咯咯笑了起来,艾艾越是不让笑,她越是笑得合不住嘴。
秦希在初中部车棚下面捣弄车子,好像车子坏掉了。
高静问:“秦希,你的宝马休克了?”
秦希不喜欢学生们在课堂外喊他老师,说如果学校允许,课堂上我们也兄弟相称。
“哎呀,是啊,这宝马把我可害残了。”
“呵呵,老师再见。”艾艾和高静一起喊了再见。
快要出了车棚,高静突然折身跑到秦希面前,突然有点腼腆,嘴巴硬是吐不出半个字。
秦希问:“呃?怎么了,高静?有话就说哈。”
“老师,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秦希摸不着头脑:“我说的话,我说的什么话?”
“林夏不是在你班里吗?”
“哦哦哦,那个哈,呵呵,现在离我说那句话都过几个小时了,你才来找我啊!”
“不行算了。”高静失落地低下头,转身跑开。
“哎哎,高静,别跑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老师说话什么时候都算数的。”
“谢谢老师!”
夏艾艾问一脸高兴的高静,“喂,你跟老师说了什么呀,这么高兴啊。”
“不告诉你,嘿嘿。”
“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不稀罕呢。”看艾艾有些许不高兴,又小声说,“他说帮我问林夏的QQ号。”
艾艾嘿嘿笑她,很快又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说:“那个丁小乐喜欢妖妖!”
“妖妖?”
“可能是他的网友——”
高静还未从老师给予她的期许带来的惊喜里走出来,不动大脑地说:“嘿嘿,艾艾,丁小乐要是不听话,你拿日记本好好教训他一下,看他还敢不听话——”艾艾忙问:“可以么?可以么?”
“哎呀呀快点,公车走了。”高静说着拉着艾艾的手疯跑起来,然后充分发挥小孩的优势,前后左右泥鳅一样钻进公车。
秦希想,好漂亮的哈,马路上两个女生走到哪都能引来注目的眼神。
哥哥与人打架斗殴被重伤,现在医院抢救。
“屋漏偏逢连阴雨呢,哎,就是很糟糕很糟糕的情形,或者理解为再糟糕不过的时候了。”
高静还记得某天的课堂上,秦希站在讲台上摇头晃脑地解释这个成语的意思,结果台下的人还是没有听懂,一个个先开怀大笑秦希的样子,情形颇为壮观。现在高静终于知道,秦希说的那个情形是多么严重。
“喂,这是高皮皮家吗,我是他的班主任,高皮皮参与一场斗殴,现在伤势严重正在医院抢救,请你们家长尽快赶到人民医院来。”
下午接到电话后,妈妈没出门便哭哭啼啼,然后一家人便急急忙忙赶去医院。
让高静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打伤哥哥的竟然她心里无比喜欢的那个男生。
是林夏,是林夏,是林夏——
脑子里嗡嗡满是惹事生非的哥哥与林夏那张安静的脸,难道哥哥与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妈妈一直在哭,哭声让高静揪心地难受。爸爸失业,哥哥被打伤住院,是两个再致命不过的打击了。妈妈的声音变得苍老了许多,或许更早的时间妈妈已经这样苍老,只是自己从未关心过她。
哥哥是由秦希老师送医院的。
妈妈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没有停止过哭泣,一直在跟秦希说着皮皮在家多乖多听话,期间护士出来说了几次请安静,别打扰医生做手术。爸爸在一旁向秦希询问事情的经过,可是高皮皮的班主任也对事情不清楚。
“林夏是吧,他父母呢,这把俺儿子伤这样,父母到现在还不露头,算怎么回事啊这?”
“这林夏是北方转来的呢,父母都过世了,现在他是我班里的,所以您放心有我在,他就跑不掉。”秦希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说起话来再不是那个大孩子。
“哎你们学校怎么管的,啊,这大白天俺多好一个孩子被打成这样,你们倒好,现在连凶手也交不出来。”
“大嫂,您放心,这林夏我一定尽快把他找回来,带到您面前让他赔罪。”
“赔罪,赔罪就好了?我儿子要是有三长两短,非让他赔命。好啊,这么小的孩子心眼就这么狠毒,将来到社会上还不又是一个李****。”
——
因为没有伤及重要部位,手术很简单,为哥哥皮皮安顿好病房,时间已经半夜。
妈妈死活要在医院守侯哥哥,高静和暂时回了家。
学校里没有再见到林夏,不是出于偶然,而是林夏真的没再来过学校。哥哥出事后,高静陪艾艾去高中部找过几次丁小乐,每次都路过林夏所在的班级,座位上都是空的,桌子上很厚的一层灰尘。
几日后,打伤哥哥的林夏被派出所逮了进去。这个消息一点也不能让高静高兴起来。
果然,如秦希所说那样,林夏是个没父母的孩子,出来为林夏收拾摊子的是他的舅舅。
妈妈一直嚷着要告林夏,甚至要林夏坐牢,最后派出所跟学校的领导来了几次家人,说是教育为主,事情最后谈到了纯粹的赔钱就可以了事的地步。
几天后,哥哥出院了。但是,之后的很多天,他一直不说话,变得忧郁了。整天发呆地想着什么,间或转过头来看看墙上那张米雅的侧面照。照片是哥哥拿相机偷拍的,照片洗出来以后就被哥哥装裱好放在他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不让什么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