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巡抚刘坤一则将日本国君比作赵武灵王,称因为改革“闻其财尽民愁,亡可立待”,故而甚为担心日本因为亡国之患而牵连中国——“第瘥狗将毙,难免肆毒于人”。
福建巡抚王凯泰在给朝廷的奏折里也否定了日本的改革:“该国政令,向操之将军,专恃中国铜商贸易,以擅利权。自通泰西各国,将军不能主其权,利为西人所夺。乃复改革旧章,一从西人。又重利盘剥之,贫困几不能支,于是铤而走险,兴兵扰台。论者谓其内乱将作,终必败亡。”
诸重臣当中,唯有李鸿章的看法比较切合当时的实际。文祥上奏之后,李随即也上奏一封,修正了文祥奏折中的谬误。李说:“该国近年改变旧制,藩民不服,访闻初颇小斗,久亦相安。其变衣冠,易正朔,每为识者所讥,然如改习西洋兵法,仿造铁路、火车、添置电报、煤铁矿,自铸洋钱,于国民生计不无利益。并多派学生赴西国学习器艺,多借洋债,与英人暗结党援,其势日张,其志不小。故敢称雄东土,藐视中国,有窥犯台湾之举。”
最后,李鸿章得出结论:泰西虽强,尚在七万里以外,日本则近在广闼,伺我虚实,诚为中国永远之大患。
但遗憾的是,李鸿章的这一认识并不是当日清朝高层和主流知识分子的共识。清廷高层的看法已如上述,将日本的威胁建立在否定其改革的基础之上;至于知识分子层面,陈其元的看法颇有代表性。在《日本近事记》中,陈对明治维新做了如此描述:“往者,日本国王改姓二千年,国中七十二岛,岛各主为列诸侯。天皇篡国废其前王,又削各岛主权。岛主怀疑失柄,遗民念旧蓄愤,常望一旦有事,乘隙蠡起。彼昏不悟,尚复高丽怨,国中改西服,效西言,焚书变法。于是举国不便,人人思乱。”
陈其元早年长期在江浙沿海担任县令,辞官后游历甚广。纵如此,仍将天皇与幕府混同,将明治维新视作单纯的改朝换代,进而全盘否定了日本的近代化改革。建立在这一认识基础上的“海防论”,大方向自然正确,其内涵却未免有许多荒诞。
结语:切莫妄谈“卖国贼”
李鸿章之前,魏源曾经提议:“浙海岛屿林立,而舟山居其一,以险则非门户,以富则非沃壤,以大则仅弹丸,明汤和经理沿海,并未收入内地”,实乃“化外之地”,以“重兵而守孤悬之岛”实为不智,故而建议朝廷“弃定海,移其兵民于南田,严守宁波”。(《魏源集》第842页,中华书局1983年版)
李鸿章之后,谭嗣同亦在给友人的信中说道:“内外蒙古、新疆、西藏、青海,大而寒瘠,毫无利于中国,反岁费数百万金戍守之。地接英、俄,久为二国垂涎,一旦来争,度我之力,终不能守。不如及今分卖于二国,犹可结其欢心,而坐获厚利。每方里得价五十两,已不下十万万。除偿赔款外,所余尚多,可供变法之用矣。”(《谭嗣同全集·报贝元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