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则徐的时代,西方是中国人一厢情愿想象的西方;所以这位虎门销烟的英雄才会在给道光皇帝的奏折里荒诞地写道:因为英国兵的双腿构造与中国不同,屈伸艰难,所以,他们只要一倒下去,就根本爬不起来,故而英军毫无陆战能力,完全不必防御他们登陆。
在斌椿们的时代,西方摇身一变,成了中国人一厢情愿所想象的“东方”;所以,每一个读过斌椿的考察报告的人,在其中看到的,只是另一个“大清帝国”。老大人用他的生花妙笔,为西方的一切无一遗漏地抹上了一层浓厚的东方色彩。
郭嵩焘们的时代还没有到来,但对郭嵩焘们的批判,却已然预备妥当——十九岁的张德彝们固执地盘踞在传统里,正为被时代推离传统之壳而自卑、悔恨不已。
时代新旧转型之艰难,于此可窥一斑。不由让人想起这般的感慨:
等爸爸死掉,等偏见和爸爸一起死掉,这就是出路。
来,来一场浴血的战役,来一次总动员,来痛快地切割;来,我振臂一呼,万众云集,新世界、新秩序、新人类从此诞生——这是多少哲人王的梦想,它从来不可能实现,只是梦幻加空想。
因为没有非此即彼的两个阵营,没有必须被淘汰的一群人,我们痛恨的偏见,它是我们亲爱的父亲身上的一部分。(连岳语)
■相关言论:赫德促成斌椿西行的良苦用心
赫德:我希望斌椿回国后出任外务部长
我的目标一直是:一、由中国政府派遣官员到欧洲去,这一点我已获得成功;二、让欧洲各国政府接受这些官员,并且友善地对待他们,这一点我获得的成功超过了我的预期;三、促使欧洲人对中国人感到满意,并且对他们有更大的兴趣,这一点我也已成功;四、使中国官员带着对外国的愉快回忆离开(他们的时间过于短促,难以确认他们已受到指导),这一点迄今为止我也已获得成功……五、使斌椿一回到中国,就出任堂官,即外务部长;六、使政府在他的帮助下善待西方若干技艺和科学;七、劝导中国派遣大使出国;八、在中国同其他各国之间建立切合实际的基于理性的友谊。(转引自《赫德与中国早期现代化:赫德日记(1862—1866)》)
国人第一次直观描述金字塔
张德彝于1866年在北非见到了胡夫金字塔,并在当地土人的引导下,从破损的裂缝中进入了金字塔内。金字塔进口又陡又窄,上下左右都是纵横累叠的大石头,塔内一片漆黑,只能秉烛前行。他开始如蛇爬,后再似猿攀,“一步一跌,时虞颠扑”,又“石震有声”,令人“神魂失倚”。通道弯弯曲曲,“趋前失后,退后迷前”,“虽有土人指引,亦若眩晕”。他们在墓中盘桓往返达三个小时之久,“出则一身冷汗矣!”张德彝的这篇游记成了中国人对金字塔的第一次直观描述。
中国老农:发明那电线的人就能推翻清国
洋人丁韪良在北京西山同一位满手老茧的农夫聊天。农夫问道:“你们洋人为何不灭掉清国呢?”丁反问道:“你觉得我们能灭得了吗?”农夫说道:“当然了。”他边说边指着山下面的一根电线,“发明那电线的人就能推翻清国。”值得一提的是,丁韪良否定了斌椿考察报告的大部分内容。
斌椿的真实政治观
抵达伦敦后,斌椿一行获维多利亚女王热情接待。女王问其感受,斌椿答道:“来已兼旬,得见伦敦屋宇器具,制造精巧,甚于中国。至一切政事,好处颇多……”
但当旅程接近尾声,有洋人询问中外优劣时,斌椿却大谈特谈书礼与孝悌之优势,而且说:“今上圣且仁,不尚奇巧技。”很显然,后者才是斌椿的真实观点。
就在此时,英商在淞沪之间修筑的一条小铁路,因破坏风水无法获得国人谅解,铁轨被清政府买回拆毁,同机车一道抛入了黄浦江。
英国参赞:斌椿是个胡说八道的家伙
英国参赞密福特认为斌椿是“一个令人憎恶的胡说八道的家伙”,称其能够率领考察团,主要得力于他跟恭亲王之间的私人往来密切,“根据我所见所闻,他们父子完全不能够对他们将看到的(欧洲)一切做出公平的评价”。
斌椿学中古士大夫之镇定
1866年3月6日凌晨,赫德—行乘坐的船在渤海航行时突然触礁,险些沉没。赫德问斌椿感觉如何,斌椿答言:“愚以为舟人最善操舟,若舟人不惊,我等亦不必惊。”
资料来源:《林鍼:西海纪游草斌椿:乘槎笔记·诗二种志刚:初使泰西记张德彝:航海述奇·欧美环游记》,岳麓书社出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