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替连二嫂子针灸完,云浅浅便是将东西收拾好,正打算回去了。
连二嫂子忽而开口:“云姑娘,多谢你。在这大宅中的阴司太多了,云姑娘要当心那个待你最亲近的人。”
她只说了这般一句,便又是闭上了双眸,静静地靠在床榻上。
云浅浅的脚步顿了顿,但连二嫂子却是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了。她抿了抿嘴唇,将药箱子背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秋儿二人仍是在门外,云浅浅一走出来,那二人便是冷笑了一声,小五上前了一步,将云浅浅给护在身后。
秋儿的声音很是嘲讽,“哟,这不是云神医?这男子不会又是你的姘头吧?果真这当女大夫的人,便是不知检点。那日那位公子可是知晓,你是这般一个人?”
她冷哼了一声,身侧的妇人亦是跟着哼道:“这位姑娘,听闻你是你师傅从乱葬岗中捡来的?想来是没有爹娘教养,方是养成了如今这性子,我若是你娘……”
“你不是我娘。”云浅浅打断那夫人的话。
她定定地盯着那妇人看,好一会儿,方是扯了扯嘴角。脑中思绪翻涌,许多早便是被遗忘了的记忆,齐齐的涌上了心头。她的双手揪着自己的裙摆。她原以为,这辈子,皆是不会再遇见他们了。
师傅说,她不必再是回到苗疆去了,此生若她心中好记挂着师傅与师娘的恩情,便离苗人远远儿的。
她没有回苗疆,便是再思念娘亲的时候,她亦是没有回去。以往亦曾是有濒死的苗人被送到她的跟前来,只她仍是狠下心来,不曾瞧过半眼。
但她却是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在云州,遇见了这几个“故人”。
怨不得这秋儿的教养竟是如此……
云浅浅的神色很是不对劲儿,小五回头看着她,不由觉得有些无措。瞧着云姑娘的脸色,似乎……这两个人,同她很是有些恩怨。
“你这个贱人!”秋儿的声音尖锐,“我娘同你说话,原便是给你脸面,我娘若是你娘,你,你……”
“我娘……”云浅浅抬起头来,目光森然,“施姨娘忘了,我娘不便是被你们给害死的?”
妇人往后退了一步,满目震惊。她,她方才说了什么?
这个小贱人说的是,她的母亲,是被自己给害死的?
妇人凝眉盯着云浅浅,果真从她的眉眼间,看到了些许熟悉。而那丁点儿的熟悉,原是不该存在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是死了吗?
乱葬岗……难不成,她是在苗疆的乱葬岗被捡回来的?
秋儿却是满面不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娘不是妾室,我娘是我爹的正妻!”
秋儿面上满是怨毒,云浅浅恍惚间想着,倒是她眼拙了,仇人便在眼前,她竟然都认不出来。若非是见到了这妇人,她倒是还不知晓,这一家子,竟是当真遭到报应了。
她觉得好笑,当年她便是被这对狠心的母女的挑唆之中,被父亲给送到了蛊堆之中。如今倒是好,这对母女,竟因着秋儿的病,求到了自己的头上来。
秋儿,果真是个好名字。她倒是要瞧瞧,她若是不出手,这对母女,会如何!
云浅浅冷哼了一声,带着小五很快便是离开了连家宅子。
倒是施姨娘,在云浅浅消失之后,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原以为,那个小贱人,早便该是了才对。她费尽心思,方是将那小贱人给丢了,谁知晓如今方是知晓,那小贱人竟是成了神医!
施姨娘咬了咬嘴唇,秋儿拽着她的手,不满地说道:“娘方才怎不说那贱人?我是爹的正经嫡女,那贱人竟说娘是姨娘。娘你到底怎么了,那贱人说的又不是真的!”
因着她当年太过年幼,许多事情记得不大清楚,对于家中那嫡姐,更是半点儿印象皆是没有的。
秋儿撅着嘴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几日她们在连府中并未闲着,发反倒是寻遍了整个云州,偏竟是没有一个大夫,能治好她的脸。
那些大夫没个能耐倒也就罢了,偏偏还同她说,若是想要她的脸恢复以往的模样儿,还是要去求云浅浅了。
她便是不想去求云浅浅那贱人,方是寻了他们。谁知晓竟是没有一个中用的,都是废物!
“秋儿。”施姨娘叹气了一声,伸手抚了抚秋儿的头发。
昔日秋儿方是染上这怪病的时候,便有人说过,秋儿这是遭到了现世报。她害死了嫡妻,又丢掉了嫡女,将老爷的心牢牢地掌控在手中。她原以为,这不过是旁人的酸话罢了,谁知晓今日见了云浅浅,她竟觉得,那话似乎是真的了。
这都是报应,秋儿染了怪病,偏偏只有那小贱人能救秋儿。
施姨娘目光冷了下来,便是报应又如何?当年她能让那小贱人被丢到乱葬岗中,今日亦是能叫那小贱人去陪她那早死的娘亲!
不过是一个女娃娃罢了,她活到今日,又怎会怕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
施姨娘握紧了秋儿的手,只是要委屈秋儿了。这个“云神医”,是不会再帮着秋儿治病了。
“秋儿,你放心,娘不会让那小贱人再回来的。”施姨娘目光坚定。
秋儿不明所以。
云浅浅一回到山上,便是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便是连景凤梧都不想见了。
景凤梧还不知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得去问了与云浅浅一同下山的小五。
小五亦是不知晓云浅浅是如何了,只他却是记得,云浅浅在连府中做了什么事儿,又是同什么人说了哪些话。
景凤梧听了小五的回禀,先是一怔,随后倒是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敲了敲桌案,倒是知晓,为何云娘会这般奇怪了。
施姨娘和秋儿……那不正是,他正苦苦寻找的人么?
当年便是这二人,与云娘的亲生父亲,将她给丢到了乱葬岗之中的!
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