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浅从窗户往外看,正好见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似乎连星星都躲起来了一般。
她擦了擦眼角,不知为何,却是想起了从前的事儿来。
在遇见师傅之前,她的生活似乎便是灰色的。那个穿着精致的衣裙的姑娘,总会拿着皮鞭,在她的身上狠狠抽打。
那时候她几岁来着?
似乎,是五岁,小小的小丫头,害怕得缩起了身子,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只放肆的嘲笑声却并不会因着如此便散去,他们只会围着那个害怕得直发抖的小人儿,看她狼狈卑微的模样,看她面无表情,双眼仿佛没有光亮的模样。
有一回她逃了,从皮鞭下逃到了父亲的面前。她问,为什么不让她去死?
凉风吹了进来,云浅浅的手臂上浮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很冷,但至少这时候心是热的。
她记得父亲和她说,你既然想死,我便成全你。
窒息的感觉,远比被欺辱来得痛苦。呼吸一点一点被夺走,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师傅说,她是他和师娘从乱葬岗捡来的宝贝。
“师傅,我难受。”
她哽咽着,想要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师傅说,云娘,待到师傅和师娘去了之后,你也要好好儿的,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为师当初捡到你的地方。
很冷……
她不记得她如何会在乱葬岗中被师傅捡到,很多事情她皆是不记得了。只偶尔,会想起那个拿着鞭子抽打自己的人,和差点儿将自己给掐死的父亲。
她曾经答应过师傅,会好好儿的活着,永远也不会再到那个乱葬岗去。她行走天下,救人无数,却终究医不好自己。
她不会哭,也很少笑。师傅说,七情六欲,都被她丢在乱葬岗了,不过没关系,她这样也挺好,有师傅和师娘在,她什么也不用怕。
只今日她却是在想,她很怕。她很想哭。
她大抵是知晓了,为何她非是要跟在景凤梧的身边了。七情六欲她没有丢,她只是在等一个人,等着他出现,等着他将她心头的锁给打开。
只是她似乎等不及再见那人一面了,她很累,从未觉得这般累过……
云浅浅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松开双手,放任自己躺在冷风中。
一个温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额头,热乎乎的掌心叫她觉得很舒服。她低声哼哼,“师傅……”
是,师傅来了么?
唯有师傅,方会有这般温暖的手掌了。
“生病了。”
男子声音温润。
云浅浅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伸手将覆盖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给打开,“师傅,云娘不要喝药,我要吃师娘做的芙蓉蛋羹……”
她的意识着实是有些不大清晰,这般说着,便觉得自己十分的委屈一般。一面儿可怜兮兮得哼哼唧唧,一面儿却是忍不住又伸出双手,胡乱的在虚空中乱抓一把。只是她并未抓到任何东西,她不满地直叫唤,“师傅,师傅……师傅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那人只得将她给扶起来,无奈得往她的嘴巴里塞了一颗药丸。她含糊的咽了下去,便又被人灌了一杯温水。
“师傅,你不要走……”
她满肚子的委屈,只觉得这几日来自己所受的苦,皆是要从心中给冲出来一般。
她被景子默给带到这里头来,被鞭子抽打,被严刑逼供,她心中不是不怕的,只憋着一口气咬牙撑下去罢了。
师傅说了,做人便是要光明正大,虽说自己受的苦与皇上有关,只若是叫她出卖了皇上,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反正,反正这样的折磨,她又不是不能忍过去。被打伤、烫伤,总有一日是会好起来的。她是大夫,难不成还不能将自己身上的伤疤给消去?
只是她被“师傅”抱在温暖的怀中,便开始瑟瑟发抖,她又冷又饿,甚至不惜抛弃自己的尊严,只为着能够替皇上守住秘密。
“皇上,是不是不来了?”
她在那人的胸膛上蹭了蹭,声音有些娇软,“师傅。你说,皇上是不是不会来救我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是了,师傅早便死了,如今师傅却是将她搂在怀中,这定然是一场梦——又许是师傅当真来接她了罢……
云浅浅挣扎了一番,努力睁开了双眼,她还不想死。
只映入眼帘的,却并非师傅苍老的脸庞,而是一个满脸无奈得温润俊颜。那人将一衣衫褴褛的她抱在怀中,她的双手如八爪鱼一般,紧紧地攀着他的脖子。
云浅浅吓了一跳,有些不大相信地眨了眨眼,声音沙哑得厉害,“皇,皇上?”
“是我来了。”景凤梧抱着她,双手有些不大习惯的离她的身体有些许距离,面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我来救你了。”
我来救你了……
云浅浅觉得,这世上是没有比这更是好听的话儿了。
她顾不得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只她还未能从景凤梧的怀抱中离开,便又重重的跌在了他的怀中,那张带着血污的小脸,却是正好地正对着景凤梧那干干净净,温润如玉的脸。
她的脸腾地红了,所幸有血污挡着,如若不然,只怕是要丢脸了。
“罢了,你好好儿的歇着,我带你离开。”景凤梧毫不费力的将她给抱起来。
云浅浅还是头一回被除了师傅以外的男子抱着,有些无所适从地揪着景凤梧的衣裳,一双眼睛皆是不敢往景凤梧的脸上看,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可她又担忧景凤梧的身子,他吐了好几回血,也不知晓如今是养回来了没有。她又这般重,若是将他给压垮了,那应是有多丢脸?
云浅浅愈发的紧张,鼻子上冒出了一层的薄汗。
景凤梧哼笑了一声,原本的不习惯,却都没了踪影。他低下头来,朝着窗户外头看了一眼,“云娘,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弱。”他顿了顿,见着云浅浅微微一愣,又忍不住揶揄,“何况我不会让你给摔了的。”
云浅浅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待在他的怀中,闻言却是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