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景子默裹着派人去给司湛送了信儿,只说若是想要救景凤梧,便道城外的小峡谷来。若是他失约,景凤梧的人头便要被送到他的跟前来。
司湛眼睛不眨的将人给砍了,随后带着一众将士们,气势汹汹地朝着景子默所说的小峡谷而去。
那个地方他是知晓的,无论是投石还是放火,只要他带人进去了,少不得要死伤无数。偏景子默那信儿太过打脸,他便是不想去,亦是没有旁的法子了。
景凤梧与“景璇玑”皆是被绑在峡谷的中央地段,他是今日一早被抓来的,身上的衣裳经过一番折腾,早便有些破碎狼狈了。而他身侧的“景璇玑”更是狼狈,那张小脸上满是伤痕,发丝凌乱,瞧着便很是凄惨。
景子默带兵埋伏在峡谷的两旁,听到前头的士兵来报,司湛竟是当真带兵来了,他不免兴奋得搓了搓双手。
“来了多少人?”景子默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低声询问。
士兵应道:“约莫有千余人。”
少了些……
景子默有些失望,镇守在边关的,约莫有十万人马,只如今司湛竟是只呆了千余人来,难不成是瞧不起他?
他心中有些不快,只暗暗地决定,待会儿定是要叫司湛好看!
司湛骑着乌风缓缓地走进峡谷中来,四周安静得可怕,竟是连寻常的虫鸣鸟叫皆是没了踪迹。他略一抬头,便见着埋伏在山顶上的人马。
景凤梧与连翘便在前头,他扬声道:“皇上便在前面了,随本王过去解救皇上!”
众人高呼了一声,气势很是充足。
景子默嘴角冷冷的勾起,他看着司湛,伸出手来顿了顿,随后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来。
“杀啊——”
他身后的大历将士们振臂高呼,纷纷从躲避的草丛后冲出来。只还不待他们将堆在自己跟前的石头给推下去,后头便又冒出了一大群身穿大昭衣裳的士兵们。
司湛神色淡淡地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丝丝嘲讽。景子默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般,一张脸涨得通红。
司湛,司湛定是在嘲讽他!
他身后传来了士兵们的哀嚎声,眼看着司湛离景凤梧越来越近,景子默再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跑下去,坐上了景凤梧的马车,一把揪着车夫的衣襟,“回去!”
他又失败了!
*
“凤梧哥哥要禅位?”
屠凤栖双手一抖,汤匙里的蛋羹便落了下来,直掉到了地上,糊成一团。
汤圆儿可怜兮兮地望着地上的蛋羹,鼓着脸“啊”了一声,只平日里对他很是关注的娘亲,此时竟是连头都没回。
屠凤栖仍在震惊当中。
“是,奴婢亦是今日清晨方知晓了此事,瞧着似乎是皇上……大公子有意要瞒着姑娘,直至圣旨传了下去,奴婢又出了一趟门,方是听说了此事。”空青应道。
她今日是出门给自家姑娘买糖丸儿的,只走到了外头,竟是听有人提起了自家王爷的名字。再一打听,方是知晓,原来大公子禅位的圣旨,已经张贴满大昭了。现下无人不知晓,待到王爷回来,他便不是战王,而是皇帝了。
此事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动乱,只是很快便被安王给平复了下来,那些执意反对的人,皆是被关到了天牢之中。
只百姓们却对此很是满意,虽说战王是有大历血统的,只先前的种种,皆是证明了战王的心,是向着大昭的。比起还是皇子出身,却是义无反顾的跟着大历人跑了的景子默来,战王可谓是真正的忠良之辈。
兼之皇上是个体弱的,膝下又没有个子嗣,日后若是病倒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偏战王却是不同,战王当皇帝,总叫人觉得特别的信服。
空青正是听了百姓们的夸奖,方是知晓了这一消息的。
先前到战王府门前来闹事儿的百姓们,在见识到了景子默的真面目后,自家王爷却仿佛成了那天山雪莲一般纯洁无暇的人物了。
空青不免有些怀疑,莫不是大公子一开始,便已经算到了这一步?先是将王爷的身世给暴露了出来,待到众人开始接受王爷的身份后,却正好儿赶上了边关动乱,王爷便显得愈发的重要了。
如此一来,若是王爷当真登基,便是少了许多阻力了。
她能想到的,屠凤栖亦是能想到。只是她竟是不知晓,凤梧哥哥竟是没打算自己当这大昭的皇帝,还将皇位送给了湛哥哥。
“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忧。”空青看着屠凤栖的神色不大对劲儿,还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大公子的圣旨中说,王爷要继位,他便唯有一个要求,那便是王爷此生都只能有姑娘一个女人,若是王爷敢纳妃,他总有法子将这皇位给拿回来的。”
屠凤栖心中颇不是滋味儿,仿佛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便是一个被保护得好好儿的人。湛哥哥舍不得她受累,凤梧哥哥更是连她的未来都算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更是想这场仗,能够快些打完了。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屠凤栖低下头来,捏了捏汤圆儿的鼻子,“汤圆儿,你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汤圆儿却是紧盯着桌案上的蛋羹,竟是连一个小小的眼神,都懒得分给她。
屠凤栖:“……你爹回来,我收拾你!”
却说景子默雄心勃勃地带兵想要去偷袭司湛,只再回到大历的边关时,却仅剩下了四个人——他与车夫,景凤梧与连翘。
他脸色颓然,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司湛竟是猜到了他的计划,还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便叫人在山上偷偷埋伏。
可他过去的时候,那座山分明是空的!
景子默再如何不敢相信,但事实终究是摆在眼前了。圣上黑着一张脸,只恨不得下来掐死他了事了。
“五千人马,先前你说凭借这五千人马,定是能叫司湛交待在小峡谷,只如今司湛是好好的,你带出去的人,却是没有一个回来了!”
圣上眼前一阵发昏,他是中了邪了,方会信了景子默的话,以为司湛是这般好糊弄的。
所幸,他本也没打算便这般快的了结了司湛。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孤王留着你,不过是因着你记得大昭的地图罢了,如今看来,倒不如孤王亲自出马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景子默一眼,“从司湛抵达边关以来,你损失了我大历多少人马?这段时日,你莫要再带兵了,省得军心动摇。”
景子默身子一软,勉强站稳,“圣,圣上……”
他这是被放弃了?
圣上挥了挥手,让景子默下去了。
“来人啊!”他唤了一声,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便走了进来。
圣上面上恢复平静,望着将军道:“孤王让你去做的事情,你可是都办好了?”
将军微微颔首:“圣上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圣上唇边挂上了一抹冷笑,他“嗯”了一声,一手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温茶,又忍不住舒适得眯起了双眸。
这仪态倒是与一国之君不大相符,只此时将军却是低着头的,倒是不曾发觉了圣上的不对劲儿来。
“很好。”圣上放下茶杯,“孤王倒是能看看,他一个司湛,能守得住多少地方。”
将军不敢答话。
待到将军出去后,房中便只剩下了圣上一个人,他迟疑了一会儿,很是小心地打量了四周一番,确定是真的没有人之后,方是小心翼翼的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转而将面具放到了抽屉中。
他转过身去,将放在自己跟前的花瓶给转了一圈儿,身后的书柜轰然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密室来。
圣上走了进去,里头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里头还关了一个东西,隐约能看出人的模样儿来。
那东西缩在角落中,见着圣上,他抖了抖身子,慢慢的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脸蛋。他的双眼很是锐利,望着圣上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几分怨毒。
那人的目光幽深,圣上却仿佛被取悦了一般。他啧啧了两声,抚掌笑道:“许久不见,你的性子还是如从前一般不讨喜!”
那人抿了抿薄唇,眼神不屑,仿佛在嘲讽笼子外头的人的不自量力一般。
“你在嘲笑我?”圣上神色扭曲,语调十分奇怪地上扬,他靠近笼子,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臭味儿,再看那人一副十多年不曾洗过澡的模样,他满意得点了点头,眼中的阴霾散去些许。
他冷笑:“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你还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如今我是大历的圣上,很快我便要成为整个天下的圣上了,你最在意的大昭,亦是被灭国了。”
那人目光淡淡,摇了摇头。
他什么也没说,只圣上却是知晓,他在反驳自己。大昭在他眼中自然是极好的,他不相信大昭要亡了。
“你可知晓,当年你的那些故人都已经没了?”圣上没有错过那人眼中的不安,他得意地看着那人,“你在乎的人,都已经死了,很快的,我还会将你唯一的亲人给送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