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芳原本以为自己的妙计能逼退臧语臻,却不料自家女儿叛逆十足,宁撞南墙不回头,她简直把肠子都悔青了。事已至此,她只好派老公去家属院打听,以切实掌握女儿的动向,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汪志诚领了老婆的懿旨,溜溜达达来到一高家属院,在离家属院大门口100米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处站着,远远看着女儿放学进去,他才走到门卫室,恭恭敬敬给门卫上了烟,故意指着女儿远去的背影说:“刚刚过去那是不是邢老师家闺女?我闺女和她要好,我过去问她件事情。”
门卫说:“你认错人了,那不是邢老师家闺女,是借住在臧老师家的一个学生。”
汪志诚说:“是不是那个离了婚的臧老师,女学生借住他家不太好吧。”
门卫说:“她一个人住,臧老师不在这儿住。造孽哟,这么好的闺女,爹妈给赶出来了,可惜!”
汪志诚脸上有些发烧,借口说不是邢老师家闺女,那自己改天再来,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听了丈夫打探回来的描述,李瑞芳暂时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因为是高龄怀孕,随着腹中胎儿月份越来越大,她身体种种不适,妊娠高血压,加上腿脚浮肿,夜夜失眠,也没那大精力再来思谋事情,且养养身体等好一些再说。
汪澜一头扎进书堆里,变成了一架高速运转的记忆机器,上课下课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具体界限,临睡前,她会把一天里背过的内容像放电影似的过上一遍,手边随时放着书本以备查验,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一遍遍在脑中回放书本内容,倒也省了胡思乱想。
臧语臻每周末过来送生活费,简单和汪澜聊一聊生活琐事,除了汪澜自己偶尔问他些语文方面的问题,他从不主动问她学习的事情,怕问多了反而给她压力。
虽然身体抱恙,李瑞芳也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放下女儿不管不问,她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女儿在校的状况,得到的都是令她欢欣鼓舞的好消息。高三下学期的中段考试过后,汪澜以优异的成绩被破格选入宏志班,而且每次考试成绩都保持着强劲的上升势头。高考前最后的模拟考试,她的成绩居然一跃进了全校前5名。
李瑞芳得意地对丈夫说:“看,怎么样,我这招破釜沉舟的计策,总算把这丫头给逼出来了,如果不出意外,北大清华不敢说,至少考个复旦浙大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汪志诚苦着脸说:“丫头考上了也没我们什么事,这下我们是把丫头得罪苦了,考上大学她翅膀就更硬了,哪里还会认我们!”
李瑞芳说:“我自己的闺女,我心里还是有数的,等她考上了,她自然知道我们的苦心,怎么会不认爹娘?”正说着,她一个侧身,扶住腰“哎哟哎哟”叫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臭小子嫉妒我们说他姐姐,又在踢我呢,好儿子,赶明儿生出来会和你姐姐一样聪明,你这傻人有傻福的爹就偷着乐去吧!”
可是福无双至,随着怀孕月份越来越大,李瑞芳身体的不适症状也越来越严重。汪志诚生意都放手给小工照看,每天提心吊胆在家里伺候她,生怕出什么意外。
高考前,学校照例给学生放假3天,让学生们放松休息,积极备考。因为担心汪澜高考前的心理波动,臧语臻自放假后每天都过来,有时陪汪澜到操场走一走散心,有时陪她到咖啡馆看书放松。
学校理科生人数多,基本都分在本校的考场,文科班的学生多被分到铁路中学考试,汪澜也毫无例外地被分到了铁路中学。
高考前一天下午,臧语臻陪汪澜去铁路中学认了考场,晚上亲自下厨,给她做了荤素搭配的营养晚餐。餐桌上,臧语臻特意叮嘱她说:“考试这几天就别在外面吃饭了,怕食品卫生不过关。我每天过来给你做饭,没什么厨艺,不过营养和卫生是有保证的。”
汪澜羞赧地一笑:“这样太麻烦您了!”
臧语臻笑说:“也就这两天,很快就不麻烦了!”
饭后,两人坐着闲聊,臧语臻开解她说:“能参加高考,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你想想看,你的父辈他们很多人连进高考考场的机会都没有,你能进考场,就比很多人都幸运了,所以,你尽可以放心的享受过程,不用去想什么结果。”
说是这么说,可是天公不作美,高考的第一天就很不享受,晚上狂风暴雨下了半夜,直到天亮雨才小了些。臧语臻从他爸妈那里直接打了出租车过来,指挥出租车停在自己家的楼道口,好让汪澜上车。
一高在铁路西面,铁路中学在铁东,去考场必须要过人民路的地下涵洞。人民路涵洞是解放前修的,地势低洼,排水不好,一下雨就容易积水。
臧语臻特地早点出门,让出租车绕道远一点的湘江路,没想到到那里一看,积水有半人深,车辆根本过不去。臧语臻急忙让师傅用呼叫器联络,问问哪里的涵洞能通过。
出租车司机问了很快就有人答复,只有去年竣工的新北环涵洞积水稍浅,车辆慢慢能开过去,其他无一处能过。从城市南部的湘江路到最北面的北环,路况好的时候最快也要半小时,再折回考场,怕是早过了考试时间。
臧语臻给出租车师傅了结账,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让汪澜包好文具,小心别湿了水。接下来他的话让汪澜深深感动:“你拿着文具,打好伞,我先下车,背你过去。”
事出紧急,汪澜别无选择。她下了车站在马路牙子上,臧语臻过来弯腰俯身,汪澜轻伏上他的背,内心十分的局促。
臧语臻小心翼翼的涉水,“哗啦哗啦”,在油污的黑水里稍显吃力地迈动着步子。汪澜伏在他背上,心如撞鹿。臧语臻感觉好像有一只小拳头在“砰砰”擂着自己的背部。为了缓解她紧张的情绪,臧语臻故意和她开起了玩笑:“看来学校的伙食不错,人说好女不过百,你肯定超过100斤了哈,高考过后记得要减肥哦,上大学才能华丽丽出场哪!”
汪澜一笑,情绪立刻放松了,反过来跟臧语臻开起了玩笑:“可是相反,臧老师你要增肥了哈,您这骨头都硌着我了!”
蹚水过了涵洞,臧语臻替她拦了辆出租车,说:“你自己坐车去考场吧,我就不陪你了,回家给你准备午饭。”然后抬头看看天,又说:“雨小多了,如果上午雨停了能通车,你就打车回来吃饭,如果中午还不住雨,你就在考场等一等,我做好了饭给你送过来。”
汪澜看着一向玉树临风的臧语箴,此刻却是半身泥污,一副惨兮兮的样子,眼圈瞬间有些发红。
臧语臻替她关上车门,说:“记得我的话,好好享受过程哦,只此一次,过期不候哈!”
好在老天比较赏脸,很快雨过天晴,汪澜得以顺顺利利通过了高考。
臧语臻果然没有食言,在汪澜整个高考时段里,他尽职尽责地负担着厨师的工作,每天不重样的给她做营养餐,还逗她乐说:“厨艺不佳,不过肯定比学校食堂的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学校食堂都能把你养胖,我这更是美味佳肴了哈!”
汪澜也笑说:“您也别太自信了哈,还说我超过100斤了呢,高考体检单上明明我只有49公斤的。我可不想减什么肥,不过您手艺还马马虎虎,我就给您个面子长上0。05公斤吧!”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从考场回来,汪澜没有回臧语箴家,而是先去了一高校园。漫步在校园里,想起在这里度过的三年高中生活,她不由百感交集。考试结束后的校园里格外空旷,她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操场。平时挤满了生龙活虎的学生热热闹闹的操场,此刻却空无一人。
汪澜独自沿着操场缓缓漫步,操场边的合欢花开的正浓。花儿随了轻风,翩然落在身畔。汪澜俯身拣了落花,看细若蚊足、由浅入深的粉色花瓣,擎了小小米粒似的的鹅黄花冠,一簇簇细细排列在绿色花萼上,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一些儿伤感,一些儿哀愁,一些儿未知的迷茫,细细密密,散漫萦绕,挥之不去。
汪澜迁延着不想回去,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臧语臻。以前因为高考而被搁置的种种问题,随着高考的结束,她和他都要一一面对,她还没想好,以后的日子,她将如何面对他呢?
汪澜蓦然发觉,她内心对臧语臻有着难以割舍的依恋。她不知道他内心是如何想的,在她面前,臧语臻一直忠实履行着良师益友的角色,理智清爽,可远观而不可亲近。以前埋头学习不觉得,现在一想到假期结束去上大学,父母肯定会介入,臧语臻就不会再和自己有任何交集,汪澜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惶恐。